第7章 改稻为桑利在前
“周爷,贵寨上下果然人才济济呀,之前是白福唐突了。”
“白先生随便一个下人,都能在我们寨中头领的手下游刃有余,也是我这寒山寨水浅,养不出什么真龙喽。”
“那里那里。”
两人又是一顿打官腔,虽然输了,但却是在白福的授意下这么干的,自己的这个侍卫还没有蠢到极致,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可别又把刀递给对方这个老狐狸。
这本是周爷自谦的话,但这话听到别人的耳朵里就出了问题,至少方回觉得自己获胜为寨子里赢得了荣誉,怎么周爷还反倒帮外人说好话,甚至还贬低自己,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头歪到一边。
方回的动静虽然不大,但一直暗中观察的白福却注意到了,他低着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珠在来回不停的打转,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方回捅的篓子,白福能注意到,周爷也肯定不会放过,他双眼微眯目光阴沉,事情已经发生,他再发作只会让方回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不如祸水东引。
“白先生,您刚不是说给我们解决燃眉之急吗?具体怎么个解法,您还没说呢。”
“周爷见笑,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家老爷就随嘴的一句话,还算不上个办法,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白县长作为一县之长,字字句句必定有深意,我也想听听白县长的高见。”
眼见对方打蛇随棍上,白福无奈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有些话,主动说出来和被人逼着说出来,完全是两码事,主动权不在他这,事就难办了!
“那我就斗胆说说,贵寨的情况,我家老爷也一直颇为关心,临行之前,老爷找到我,给我说了“一长一短”两种办法,我先说说“长法”。
庆安县下共设有九镇,以秦镇为最大,东西五百里但南北却有上千里,且秦镇南部就连着陈王山的主脉,贵寨也坐落在此处。
秦镇只是一个镇,但它的面积却比其他镇大的多,秦镇长也数次提出疆域太大,很多政策和事情管理不过来,而关于划镇而治的想法,县长一直悬而未决。
现在情况刚好,如果贵寨有意向,我可以禀报我家老爷,将贵寨之人悉数迁移下山。
至于良田问题则不用担心,秦镇长愿意拿出了千亩良田作为贵寨的立身之本;同时,新成立的镇将由您老出任首位镇长,这样,您和寨子里人的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哦?秦镇长愿意?”
周爷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刚,他是秦镇长的弟弟,是秦家和寒山寨之间业务的中间人,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很多的问题。
“只要是能够帮到白县长,也有利于周爷和贵寨的事情,我们秦家还是很愿意支持的,呵呵。”
“秦镇长也是好汉呀。 ”周爷笑着附和道。
秦刚说得很真诚,但明显话不由衷,割自己的肉养肥别人的事情,傻子才愿意干呢,看来这扶正之后的白县长,给了秦家很大的压力呀。
从一开始,秦刚就把谈判的主动权交给了这个白福,当时周爷就觉得这事不对劲,以往锱铢必较如此刚硬的秦刚,如今怎么甘愿放弃自己当初争取的一切?
而后面,秦刚极力的把秦家从之前的交易中撇出来,甚至不惜把自己和秦家剥离,周爷也顺着他的话说,就当是帮一把秦家。
毕竟在寒山寨最困难的时候,确实是秦家帮了他们一把,虽然秦家出于做生意的目的赚的不少,但救命的恩情就是恩情,人要各算各的账。
秦刚释放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周爷估计就是白县长想借着新官上任的劲,以通匪的名义把火烧到秦家;但不知道为何,又打起了取代秦家与寒山寨做生意的心思。
信息太少,周爷也猜不出来白家打的什么主意,但不妨碍他吃掉糖衣、扔回炮弹,先吃一部分的鱼饵,看看这白家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而后面的白福的那一顿说辞,周爷也猜出了大概。
白家,还是没忘记六年前的仇!与其让秦家给寒山寨暗中输血,不如把输血管掌握在自己手中,还能顺便赚他一笔钱。
不过,白家没忘记六年前的仇,寒山寨也没忘!这要真下山了,到时候就真的就生死由人了。
“我也很想在山下过着富家翁的日子,老周我已经64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要是能在临死之前再成良民,也算是为子孙做了件好事。”
周爷独自感叹道,手里装烟叶的动作也停止了,他此刻就像是一个老农,颇有种壮士暮年的感觉。
听着周爷突然的感叹,白福有些疑惑,这老狐狸不知又想耍什么幺蛾子,但还是借坡下驴问道:“那周爷是同意了?”
“你这办法所要的时间太长,我估计是等不到了。筑城、搬迁、垦田、种采等等一系列事情,没有五到十年根本下不来,我等不了那么久。
‘长法’太长,你把‘短法’说说吧?”
“周爷英明,长法考虑的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自然比较耗费时间;但而短法则不然,剑走偏锋只需一两年就可颇见成效。
我家老爷得知贵寨家家搓麻纺布,那制丝成绸自然也不在话下,丝绸之物利润之丰厚,甚至可以与盐铁比肩。
所以我家老爷想与贵寨合作,我们出原材料、贵寨出人,织成成品丝绸由官府验收合格后,由我家老爷来与贵寨进行结算,当然,这只是其一;
如果贵寨愿意种桑养蚕,只要每年丝绸产量到达一定规模,我家老爷可以找州地申请,把诸位从流民转为庆安县的丝农,虽然不比良民,好歹也算是个正式身份。
到时候寨里的下一代儿童也将成为良民,也可以去山下自由奔走,入学堂、武馆甚至仙家道门都不再是问题。”
听了白福的话,周爷若有所思。
而右边坐着的几人也各有心思,王争对姓白的一直保持着警惕,虽然这办法听起来确实是好事一件,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回想到能够让儿孙摆脱身份,则是很认真思考着白福描绘的未来;周礼看都不看白福,他只觉着这人恶心无比,前倨后恭定不是什么好人。
而第四席的周智则和周爷一样若有所思,这几年父亲也开始给他和周礼各分担了一些任务,寨子里清苦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
如果真的可以按照白福的办法来,的确可以让寨子里所有人吃好穿好还有闲钱,甚至后代也能变回良民,这个短法比长法见效快多了。
眼看着对面几人都若有所思,白福心里有了底,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算数,但探明这些未来的头领的处事方式,也是他这次的目标之一!
周爷年纪已大了,凭借着往日的威望才能在寨中一言九鼎,等他倒了或者底下人斗起来了,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织布倒不是问题,寨子里的女人们能织麻布,机器改一改也能织丝绸。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这丝绸的定价由谁来定?别是你们官府狮子大张口。”
“不会不会,我们可以签订文书,文书上约定好丝绸回收的最低价格,再盖上我家老爷的印章,周爷你看如何?”
“不是官府合作吗?我觉得盖上官府的印章更保险一些。”
“只是官府牵头,至于我家老爷想和谁合作,那就由我们选择了。”
“哈哈哈,怪不得能够在不到四十岁成为一县之长,白县长和白先生一样,都不是一般人呀。”
“岂敢,我只是照猫画虎,我家老爷智慧之深远、心怀之豁达,日后周爷与他多多相处,就知道了。”
“有机会再说。”
“那您看这事?”
“织丝绸可以,今年都可以,反正寨子里的妇人们天天也是闲着,刚好能给自家挣点额外的钱;但至于养蚕嘛,我得再考虑考虑,毕竟山上的土地不多,种一块少一块。”
“只要周爷愿意支持我家老爷,白福在这就可以和周爷打包票,只要今年寨子里开始出丝绸,我们可以再拿出一部分粮食用以换取丝绸。
甚至只要贵寨决心开始种桑养蚕,我们可以先送一部分粮上来。”
白福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似乎挤出了最后的力气,但周爷却犹豫了,他笑着的脸突然严肃了下来,让白福心里警铃大作。
“白先生,你这给的条件太好了吧,你让我老周有些担心呀,这么好的事,怎么能落到我这一个穷乡僻壤的土匪寨子里?
别是。。”
“周爷,果然瞒不过您这双慧眼,白福给您说实话吧。”
白福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他站起身来,突然对众人拱了拱手,目光真挚一脸的无奈与悲悯。
“周爷,与在座的各位好汉,白福也就不瞒几位了,上面给我家老爷的任务就是一年三万匹丝绸,要是丝绸量不够,这县长估计还得换。
但庆安县原本就不产丝绸,我家老爷也是想尽办法募民缴丝,也堪堪凑得两万,确实是万般无奈。
不过,只要贵寨愿意伸出援手,我家老爷不光愿意与贵寨放下刀兵,甚至帮贵寨解决身份问题都不是难事。
我家老爷虽与贵寨有摩擦,但诸位也对他知根知底,白家也是庆安县本地人;要是真来了个外官,到时候贵寨想要重回民籍怕是难如登天。
白福言尽于此,诸位要是还不信我家老爷的诚意,请把白福的人头,送下山去罢了。”
白福说到这里,对周爷躬了躬身,像个英勇就义的勇士一般挺起了胸膛,紧闭双眼等待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