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离开
“凌霄,之前你在烛目峰上同我说的,还作数吗?”
凝视着面前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姣好女子,她的一双美目盈满了期待。
他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苍白的面容着上了点点颜色。
“自然是作数的。”
他的嗓音有些难以抑制的颤动,只有他知道,他等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
若是事情顺利的话,他们还赶得及回去,一同回他府上欣赏那一池他为她种下的芙蕖。
“你知道的,夏白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愿意给。”
他的语气极为恳切温柔,白皙好看的面庞在朦胧月色下,更添颜色,声线动情而充满着蛊惑,就像是绵延沙漠里,孤旅途中的绿洲。
很难不让人悸动。
若是从前在藏娇阁,能听到凌霄同她说这样的话,她定然欢喜无比。
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她不愿再去多想。
她想要的,是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牢笼。
“凌霄,眼下只有你能帮我离开这个地方,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
想起几日前在长生殿听到的那一幕,她的心,再一次被割裂。
那双快要模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
“你真的想好了吗?”带着一丝犹疑,他道,“你,当真舍得离开他?”
舍得吗?不知道。
可是,她顾夏白再不堪,亦断然不会同自己的姐姐分享同一个男人,哪怕只是义结金兰的姐姐。
原本那一日,她想了很久,也许她同炎无诀之间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常听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已是他的凝妃,也许她该为他们之间做些什么。
于是她便去长生殿,本想着同他解释清楚她去百里流绯府上留宿了一晚的缘由,或者他能帮忙查清楚疏萝宫里起火的真正原因。
可是,当她满怀着期待踏入长生殿的时候,殿内充斥的,是那熟悉又让她窒息的娇媚声。
“君上,您轻点,您都弄疼慕鸢了”
原本安静冷清的长生殿,因这一声声的娇喘,活色生香起来。窸窸簌簌的衣物摩擦声,女子娇媚如水的细声软语,还有男人沉闷隐忍的呼吸声,在那一刻,疾速地冲击着她的五官。
她讶异到无法呼吸,犹如当头一棒,呆愣在原地。
不是没有想过,身为堂堂北寒王,他已有正妻,今后定然也是会有很多女人,她心悦于他,她可以强迫自己接受的。
只是,这个人,怎么可以是慕鸢姐姐呢?他们,他们这么做,当她是什么?
那一日,她原本想冲进内室,质问他们,那么多的男男女女,为何非要是她的姐姐同她的男人。可是,她生生忍住了。
她害怕,怕进去看到龙床上那不堪的一幕,会成为她此生的噩梦。
算了吧,炎无诀,就当他们从未相识过吧。
她不知道听了多久,只记得最后的自己,慌不择路地逃离了长生殿。
思绪收回,良久。
“舍得吗?”
顾夏白转过身,抬头望着那被云层半掩的一弯胧月,她自嘲地笑了笑。
“舍不舍得,从来都由不得我。”
“听说了吗?君上要封君后娘娘宫里的慕鸢为妃啦。”
“真的假的?一个宫女能封妃?”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浮香苑养马的都能封妃。她慕鸢都被君上宠幸过了,封妃是迟早的事。再说了,听说慕鸢是被君上第一个宠幸的女人呢,嘿嘿。”
“这可有好戏看了,咱们后宫这几位有名无实的主子,怕是都要嫉妒疯了。”
“嘘——你小点声,小心被人听见。”
两个宫女沿着花园小径,边走边打着哈欠胡扯着,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黑夜里,她们的对话会被假山后的人听了去。
同凌霄分别后,顾夏白便想着尽早回浮香苑,以免被人发现。谁知好巧不巧,遇着两个嚼舌根的小宫女在说是非。
她自嘲地笑了笑,无所谓了,管他封谁为妃封谁为后呢,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从今往后,他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趁着朦胧的月色,顾夏白正疾步往浮香苑赶。
此刻的浮香苑,一片悄然。
推开苑门,顾夏白立在院中,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不免黯然。
雪影早已不知道去了何处,巧巧也同她天人永隔。除了院墙上那些生机勃勃的蔷薇藤,永不知疲惫地攀爬着,这里早已冰冷地如同炼狱,一遍遍灼烧着她的心。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子里,顾夏白将门虚掩上。
“这么晚,你去哪了?”
黑夜里突然传来男人冰冷的质问声,惊得顾夏白呼吸一滞。
“君上……”
她心虚地想去点灯,手腕却被他准确捉住。
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她分明看到了他冷眸里强压着的怒意。
“你弄疼我了。”
顾夏白使劲想要挣脱被他束缚住的手腕,奈何力量悬殊,反倒被他用力一带,跌入他的怀里。
“本王再问你一次,去哪了?”
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 冰冷如霜。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本王。”
他的怀抱,此刻无一丝温度,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君上这是在关心臣妾?”
顾夏白故作疑惑似笑非笑道。
“君上不去陪君后娘娘,或者……后宫里别的女子,倒不嫌脚程远,来臣妾的浮香苑。”她冷笑道,“真是让臣妾好生感动呀。”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质问她。他在宠幸别的女人的时候,他有在意过她在哪吗?简直可笑至极。
男人闻言,对于她如此这般回答,似乎有些吃惊。
“是不是本王平日对你太好了,让你如此这般放肆!”
他似乎有些动怒,俯身狠狠撅住女子柔软的唇,不带一丝温柔地来回碾磨着这份甘甜。
是了,他怎么忘记了,她本就是伶牙俐齿的,在东月初见时他就领略过了。
既然这张小嘴不肯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又如此伤人,还不如让她闭嘴。
他竭力品尝着独属于她的芬芳,感受到她的抗拒,更是激起了他的占有欲。
“唔……放……放开……我……”
顾夏白奋力挣扎着,羞愤无比,尽管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唇齿相依,可是此刻,她并不喜欢,不,是讨厌。
她的挣扎显得如此无力。
两个人在黑夜里交缠着,较量着,不带一丝温度和情欲。
良久,他才终于克制住,声线深沉暗哑。
“凝妃,告诉本王,今夜你去了哪里。”
再次发问,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君上,如果臣妾不说呢?”
像是铁了心,顾夏白不想与他再有瓜葛。
想到他的这张嘴,早已亲吻过别的女人,顾夏白抬手,胡乱擦抹着早已被亲得不见模样的红唇。
“怎么,这是嫌弃本王?”
炎无诀扯了扯薄唇,冰冷的眸子近乎锋刃。
“是!”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就这么愤愤地应了,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既然他要问,那她岂有不回答的道理。
“很好。”严无诀冷笑一声,“本王竟不知,本王的凝妃要为其他男人守身如玉。”
她闻言气极,却又不想搭理他,只愤愤地盯着他的黑眸。
尽管夜色黯淡,可他的眸子,此刻在夜里似乎闪着嗜血的冷光,让她不由觉得发冷。
“让本王猜猜,这个男人是谁呢?”
他的语气里,是她未曾见识过的阴鸷。
“洛王?百里?还是……凌霄。嗯?”
闻言,顾夏白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如若此刻烛火通明,他定然能看清她那一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凌霄,他居然知道凌霄!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顾夏白后悔了,害怕了。
她可真傻啊!她不该跟他作对的,她怎么能跟他作对呢?他是谁?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堂堂北寒王啊!
只要他想,就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他又怎么会不知情。
他连凌霄都知道,那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知道的?巧巧的死因他是不是也知道?还有之前落水而死的宫女芸衣呢?他是不是也知道,又或者她想借助凌霄离开的事情,其实他也知道。
她是真的害怕了,她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之辈呢?
从前流露出的那些温柔,不过都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吧。
今夜的他,或许才是最真实的北寒王。
“并没有,臣妾并没有为谁守身如玉,臣妾是您的女人。”
顾夏白迅速理了理纷乱的思绪,还好并未点灯,黑夜或许能遮掩一丝她的不安和慌乱。
她如是想。
“哦?是吗?”
炎无诀放开了对她的束缚,将屋内烛火点燃。
忽然亮起的光,刺得她有些不适,她眯了眯眼。
不知何时,她的眼尾已氤氲开了星星点点,让她更显柔弱可欺。
“凝妃,你最好说得是真的。”
见她立在原地,尽管她极力掩饰和克制,他依然捕捉到了那份不安和恐惧。
呵。没关系,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男人俯身,轻轻吻过她泛红的眼尾。见她似乎不再反抗,便又试探着将薄凉的唇挪到了那份娇软甘甜之上。
同之前的粗暴霸道不同,此刻的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温柔。
情浓之处,接下来他想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这一次,顾夏白没有再反抗。
她微微勾起了唇。
远山眉黛如春风烟雨,写满缱绻。秋波里,是荡漾不止的片片涟漪,一池春水。
她笑得妩媚而生动,恍若天地间的一抹绝色。
多年以后,每每思及此处,他都无法忘却一点。
感受到男人的情动,她踮起脚尖,藕臂主动攀附上他的脖颈,主动同他唇齿交缠起来。
如果这是他想要追寻的答案,如果这是她潜心谋求的自由。
那么,就让她再赌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