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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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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殿里,灯火通明。

    一众侍女进进出出端水送药,不敢怠慢。

    高掌的宫灯照得原本漆黑如墨的殿内,亮如白昼。

    宽大的玄铁龙床之上,金色华幔舒展。

    龙床之上的俏丽人儿,此刻烟眉微蹙美眸紧闭,苍白的小脸上冒着密汗,口中时而喃喃呼唤着什么。

    男人立于龙床前,刀削五官冰冷彻骨,深黯眼底充斥着无尽怒意,望着床上痛苦不堪的女子,冷眸里透着一丝不可掩饰的慌乱。

    “君上,您别着急,夏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

    太监总管尚忠年望了望龙床上的昏迷不醒的小丫头,轻声宽慰道。

    男人闻言并未说话,他接过侍女手中的湿巾,撩起锦袍后摆,坐在床沿轻轻为昏迷的女子一遍遍拭去细汗,眼神里腾起怒不可遏的杀气。

    正在此时,只听尚总管欣喜道:“君上,百里公子来了。”

    炎无诀闻言即刻起身,朝来人匆匆道:“百里流绯,你快替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起身腾出地方,笔挺立于床头一侧。

    提着医箱从百草堂火急火燎赶来的百里流绯,自知事态严重,不再似平日那般随意不羁。忙坐在床前圆凳上,从锦衾中轻轻掏出女子藕臂,开始替她细细摸脉。

    见他细眉紧蹙神色凝重,似乎事态严重,炎无诀忍不住问道:“如何?”

    百里流绯并未立即作答,先是轻轻摇了摇头,又一阵望闻问切后,才说道:“看样子这笨丫头是中毒了。”

    一语说罢,他从医箱中大堆药瓶里翻出一个湛蓝瓷瓶,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递向男人。

    “这是百释丹,可让毒性暂缓蔓延,你先喂她吞下吧。”

    炎无诀并未迟疑,随即接过侍女端来的清水,轻轻将女子抱入怀中,喂她吞咽下百释丹。

    见女子不似适才那般痛苦,渐渐平静如睡,他紧绷的面孔才稍稍缓和了些。

    扶着她睡下,才又问道:“她究竟中了什么毒?可有医治的办法?”

    百里流绯收拾好医箱,立于一旁若有所思。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中的应该是‘七日不归散’。此毒源出于西照,由七种毒草精心提炼而成。中毒者前期症状是迷失心智任人摆布,七日之后毒发七窍而亡。不过,想要解此毒并不难,只需找到特定的七种解毒草即可。只是”

    见百里流绯似乎面露难色,炎无诀忙追问道:“只是什么?本王宫里的所有珍贵药材你尽管用,还怕制不成解药吗?”

    “其余几味药好找,唯独其中一味风蝎子,怕是只有在西照黄沙中才能寻到,现在情况紧急,来回西照最快也得十天有余,时间肯定不允许。”

    男子条条道来,又望着床上昏睡人儿,疑惑道:“不过,话说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就中毒了?况且是这种下三滥的毒?”

    炎无诀闻言,眉头深锁,朝之冷冷望去。

    百里流绯不再卖关子,尽数吐出:“传闻只有在西照一些见不得光的皇室贵族,才会用此毒。服用此毒能让人彻底迷失心智,说出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早年西照皇室为得到一些真相,滥用此法无辜害人。只是,夏白她怎么会”

    对上男人深邃黑眸,百里流绯不敢再往下多说一个字。面前的至尊帝王,浑身散发着一股嗜血的骇人气息,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高安,你即刻去查清楚,看是何人去过天水牢,本王要亲自审!”

    “属下遵命!”高安领命,随即大步退出殿外。

    “看来你还没有急昏头,知道去西照寻药不如找这下毒之人解毒来的快。”

    百里流绯淡淡说道,狭长秋波时不时望向那龙床之上的人儿,绝世容颜上亦露出一丝忧色。

    是夜狂风四起,掠过偌大王宫,吹得宫殿四角明灯胡乱摇曳。

    暗色苍穹之上,未见半颗星子。

    伏蕊轩内,漆黑庭院中,静无一丝生气。

    一眼望去,唯有泛白窗纸上的两个女子黑影,在昏黄灯火的照映下,犹如幽灵鬼魅。

    掩着的房门在疾风乱作下,时不时砰砰振响,惊得屋内二人坐立不安。

    “郡主,您快想想办法吧!”白日里还娉娉袅袅的大家闺秀,此刻面色煞白一脸惊慌,语无伦次道,“怎么办啊?郡主,现在君上正派人在查此事,很快就会查到是我给顾夏白下的毒,您说我该怎么办?”

    坐在楠木榻上的明艳女子闻言,媚眼一挑,盯着面前焦急人儿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反正又没死人,你担着就是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赫尔安宁说罢,理了理颈后湖蓝嵌宝头纱,欲要起身离去。

    “郡主,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瞥见赫尔安宁轻快的神色,梁莺莺恍然质问道,“您不是说这‘七日不归散’只会致幻,不会要人性命的吗?怎么我听说顾夏白快不行了?”

    “我几时说过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赫尔安宁说罢,轻蔑地‘哼’了一声。

    梁莺莺闻言花容失色,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地,紧紧拽住赫尔安宁的流光石榴裙摆,苦苦哀求道:“郡主,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黄莺脆嗓此刻哑然失色,一双美目惊恐地盯着面前高傲女子,甚是楚楚可怜。

    赫尔安宁却不动容,冷冷瞥了一眼脚下之人,片刻思索后,俯身一脸讥笑道:“见死不救?我为何要救你?”

    瞥见地上女子的惊诧,她直起身子冷哼一声道:“没错,我是讨厌卓灵儿那贱人,三番五次与本郡主作对!可是,我也讨厌你!”

    地上女子闻言瞠目结舌,一脸惊诧,片刻后怔怔问道:“为什么?郡主与我,难道不是这宫里的知心姐妹吗?为何要讨厌我?”

    “知心姐妹?笑话!我堂堂西照郡主,会与你这身份低贱之人作姐妹?”赫尔安宁满脸厌恶,一脚狠狠踢开抓住她裙摆的纤手,恨恨说道,“要问为何?告诉你也罢,谁叫你是姨母相中的洛王妃呢!”

    女子媚眼一抛,深邃幽瞳燃起妒火,不甘的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风鸾哥哥是我从小就中意的夫婿,敢来跟我抢男人,简直是找死!”

    梁莺莺闻言又惊又怒,她缓缓起身,望着面前如蛇蝎般诡魅的女子,凄然一笑。

    “原来你口口声声帮我,利用我买蛇陷害卓灵儿,又瞒着我给我一瓶毒药,陷我于绝境。只是因为你想一箭双雕,除掉我和卓灵儿这两个眼中钉?”

    “还不笨!”赫尔安宁阴冷地盯着面前怒火中烧的女子,一脸得意,“只是,你知道的太晚了。”

    “你想借刀杀人,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一切都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我若是被君上定罪,郡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梁莺莺气急,愤愤说道。

    “你敢威胁我?你可别忘了,我是西照国的郡主,北寒太后的嫡亲。君上就是再恨我,也不会拿我怎样。”

    赫尔安宁逼近面前一脸愤怒的女子,阴冷说道:“倒是你,只要我赫尔安宁一句话,你一家十九口全都得陪葬。如果不想弄得鱼死网破,见到君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仔细掂量掂量。”

    说罢,一把推开面前女子,得意张扬欲要离去。

    “哦,差点忘了,这个给你,七日不归散的解药,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说罢,裙摆一扬,掩嘴偷笑夺门而去。

    留下屋内如花女子,望着赫尔安宁留在桌上的解药,怔怔半响。

    原来精心策划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良久,女子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刚绣好还未送出的锦囊,望着锦囊上绣着的成双黄莺,还有一个‘鸾’字,清泪成行。

    次日,朝堂之上,男人一袭九龙金袍,高坐王座之上,冷冷俯视座下群臣。

    一纸圣意下:梁护国之女梁音音,品行不端,祸乱王室,即刻除去王籍身份,贬为官奴。

    又一圣意下:梁护国教女无方,理应同罚,即刻收回兵权,贬为边州令,永世不得入王城。

    万寿殿内,‘啪’的一声脆响,随后传来太后凌厉的斥责声。

    “你你马上给我滚回西照去,哀家不想再见到你,滚!”

    “姨母,安宁知道错了,求求姨母不要赶安宁走!”

    空无一人的大殿内,赫尔安宁匍匐跪地,摸着被扇得通红的右脸,双眸盈满晶莹泪光,此刻正不停地向面前贵妇求饶。

    “求求姨母不要赶安宁走,求求您了!”

    只是,任凭赫尔安宁如何苦苦哀求,太后依旧盛怒不减,镶满彩宝的食指指套直指地上女子,气得颤颤说道:“好,很好,你竟敢背着哀家做了这么多好事,先是嫁祸巫女卓灵儿,又对顾夏白施毒,你眼里还有哀家吗,啊?”

    一声怒喝,似乎并不解气,太后接着怒斥道,“你马上给哀家滚回西照去,哀家再也想见到你!”说罢,宽袖一掷,别过脸去。

    “姨母,请再给安宁一次机会,好吗?梁莺莺已经揽下所有罪责离开王城,君上他不会发觉是安宁所为的,姨母,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当堂堂北寒王是个傻子吗?”贵妇盛怒,见她如此愚钝,更是可气,凌厉凤目浮出一丝阴狠,咬牙切齿说道,“你害得哀家看中的儿媳被贬为官奴,哀家的得力臂膀被降职查办。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还想有以后?”

    “可是安宁不想走,安宁舍不得风舍不得姨母。”

    赫尔安宁知道自己已然触怒尊颜,却无奈不舍离去,只得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不停地磕头认罪。

    “好,你不想走也可以,那就罚你禁足一个月,没有哀家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能去!”

    “谢谢姨母,谢谢姨母!”

    待太后总算是平息了些怒火,赫尔安宁才敢颤颤惊惊退出大殿离去。

    长生殿里,冰冷如常,却因为她从前置办来的各色花草,为这增添了不少生气。

    男人望着书案上的那盆青绿,兀自发呆。是叫鸳鸯草吗?提神醒脑?她为他想得可真够仔细的。

    思及此,男人薄凉唇角微微上扬。

    可是只要想起她所受的痛苦,虽服了解药但还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男人适才温柔的神色瞬时化作一脸凌厉。

    若不是还有所顾忌太后一党,他早就将该死之人一并处以极刑,哪会这样轻易放过她们!

    事情虽已逐渐平息,只是毓秀宫宫女芸衣惨死一案,却始终未有眉目。

    那梁音音任怎么拷问,只承认自己给顾夏白下毒,但不承认自己杀过人。至于是不是其他人所为,还不能下定论,只得让高安再继续查下去,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诀,我发现一件事情很奇怪。”百里流绯望着书房内失神的男人,若有所思道。

    “哦?何事?”男人收回神游思绪,淡淡道。

    “我这几日替小丫头把脉,发现她并非只中了七日不归散一种毒,她体内还残留着另一种毒,只是此毒非常轻微,一般人很难察觉的到。”

    “怎么不早说?那你快想办法医好她。”

    炎无诀闻言,适才稍稍平复的情绪随即又开始激动起来。

    “你先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百里流绯一脸无奈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从她的脉象来看,她应该是幼年服用过至阴之药,此药虽无大碍,却亦有亏损,至于具体如何,还得我再问清楚些才知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她幼年时期的事情?”

    男人闻言,思索片刻,而后盯着妖孽男子摇了摇头。

    “嗯,你有时间也问问她,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百里流绯嫣然一笑,转头将视线置于墙上那幅朱锦,略有疑惑。

    “你不会到如今还没忘掉那个叫瑶儿的女孩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对笨丫头岂不是不公平”

    察觉自己口快失言,百里流绯适时地闭上了嘴,只是如画美眸中,除却诧异,还有一丝忧色。

    炎无诀并未回答,望着朱锦上笑颜如花的女孩儿,若有所思。

    寝殿里,龙床上。

    顾夏白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头顶倾泻于地的金色华幔,微微失神。

    她这是在哪儿?

    许是睡得太久,头还昏沉沉的难受。

    她用力支起身子,坐在龙床上左右打量起来。

    这里不是地牢,这么奢华,是炎无诀的寝殿吧!

    寝殿偌大,四处皆是龙纹华幔,家具摆件精雕细琢,用材极为贵重讲究,虽不是哗众取宠之色,却相当低调奢华。

    此刻殿内静谧幽然,无一丝人声。

    顾夏白好奇,虽说之前已有多次来过长生殿,可都是去的大堂与书房,这寝殿还真是头一遭见。欲要掀开锦衾下床,不料细小动静惊动了帘栊外立着的侍女。

    “姑娘,你醒了?”

    侍女闻声,疾步朝里走来,瞧见顾夏白已然无恙,欣喜万分。

    “姑娘待在床上别动,奴婢这就去禀告君上。”

    说罢,转身迈着轻快步子出了寝殿。

    顾夏白只得乖乖躺好。

    没多一会儿,两个男人翩翩而来,众侍从退下。

    “百里,你快给她看看,还有没有大碍?”

    炎无诀一脸喜色,平日里紧绷的冷脸,此刻全然舒展开来,望向床上人儿,欣然道。

    “是是是!”百里流绯亦是欣喜,忙奔赴床前坐下,“笨丫头,伸手。”

    夏白便乖巧地伸出一截藕臂,轻轻撩起粉色薄纱衣袖,露出白皙葱根似的香腕。

    “放心,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些日子不要太过操劳忧心,多进补些营养,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谢谢你。”顾夏白收回藕臂,朝二人粲然一笑,只是毕竟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任是百里流绯的药再灵验,也难免还是面带些病色。

    有人知趣,便先行告退。

    男人轻轻坐于床头,将女子紧紧拥入怀中,俯在她耳边喃喃说道:“你总算是没事了。”

    那模样,恰似至宝失而复得。

    男人的如夜黑眸里,此刻涌起无尽温柔。

    顾夏白不知,面前紧紧拥着她的这个男人,在天水牢中见到她奄奄一息那一刻,他的心到底有多害怕?

    “嗯,我福大命大,阎王小鬼见了我都得绕着走,呵呵~”夏白知他这些日子定担忧不轻,朗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会一辈子赖着你的,你赶都赶不走。到时候,可不许嫌弃我啊?”

    “嗯。”炎无诀轻轻扬起唇角温柔应道,随即在她的青丝上覆上深深一吻。

    “对了,我睡了很久吗?”夏白倚在男人沁出淡淡香味的怀中,疑惑道,“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带到这儿来的?我记得我在地牢,然后梁小姐来看我,还给我带了糕点,后来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闻言,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愤怒,似乎又要一触即发。

    “你怎么了?”夏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朝身后柔声问道。

    “没什么,你饿了吧,本王让御膳所给你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么?”炎无诀温柔问道,像是在哄一个乖巧孩童,言语间流露出无限宠溺与温柔。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男人便唤来侍女,朝之吩咐下去,亦不怕人看见,无论怀中女子如何羞赧挣脱,他亦淡然保持着之前紧拥的姿势。

    你侬我侬过后,顾夏白突然想起要事,忙道:“君上,宫里的毒蛇与灵儿无关,这都是”

    话未全出,男人便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卓灵儿无罪释放,至于其他作恶之人,本王已将他们都严惩了,你不必再担心。”

    “是吗?”夏白怔怔,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此刻被人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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