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祸起
花费数日功夫,她便将公主吩咐的屏风摆件绣好,活已顺利完工,顾夏白总算是舒了口气。
一大早慕鸢过来浮香苑取走绣屏,顾夏白便想着同巧巧牵上雪影去马场遛遛。
刚要出门,就听到几声‘咯咯’的欢笑声从苑门外传来,自然猜到是谁,于是会心一笑。
“夏白姐姐,巧巧,灵儿来找你们玩啦。”
少女今日一袭鹅黄宫衣,棕色发辫在脑后欢快晃荡,铜铃大眼宛若一弯清澈月牙,所到之处,万物皆明媚起来。
苑里二人见状,亦是心情大好,朝之灿烂一笑。
“哇,卓灵儿,你怎么肯穿宫衣啦,你的小豹子衣服呢?”
巧巧见来人今日着装太过‘正常’,忍不住笑着问道。
少女闻言,开心道:“怎么样,巧巧,我穿这个好看吧?”
卓灵儿边说边撩起裙摆,在苑里欢快地转起圈来。
“嗯,还行,不过我觉得没小豹子可爱,嘿嘿~”
巧巧走近,轻轻扯了扯包裹着卓灵儿的衣裙一角,故意打趣道。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宫里的衣服没我自己的好看,可是大哥哥不喜欢我像小豹子。”
卓灵儿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惹得另外二人直觉好笑。
“夏白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眼见顾夏白牵雪影欲要出门的样子,卓灵儿一脸疑惑道。
“灵儿,我们要去马场遛遛雪影,这些日子它都快胖的走不动路了。”猜测少女定想与她们一同前往,顾夏白便提议道,“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呀?”
此话正中少女下怀,卓灵儿闻言银铃大眼忽闪忽闪,铜色面庞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欣喜道:“太好了,一起去一起去!”
说罢,三人有说有笑,牵着雪影,朝王宫北面的跑马场走去。
马场守卫自是认得来人与御马,便顺利将其放行。
三人开心入了马场,任由雪影在场内自由活动。
“灵儿,你今日怎么舍得来找我们玩啦,你的大哥哥呢?”
顾夏白望着一脸无邪的少女,忍不住逗趣道。
卓灵儿闻言,撅撅小嘴,灿烂的小脸随即布上一层阴霾,失落道:“哎,别说了,都怪那百里公子,昨日将大哥哥叫出宫去他府上玩,到现在都没回宫。灵儿一个人在长乐殿里无聊,再说也是想姐姐了,所以就来啦。”
少女说罢,失落小脸立马又灿烂起来,咧嘴露出一排洁白小牙。
顾夏白宠溺地望着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心想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性子爽朗却是极招人喜欢的。
抬头一片云淡风轻,马场外苍松翠郁。
望着时而畅快奔跑时而悠悠踱步的雪影,顾夏白清秀的容颜舒展成花。
正赏心悦目之际,只见几人远远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顾夏白定睛一看,那领头老妇不正是太后宫里的辛嬷嬷吗?莫非又是来找她的?
三人朝之疑惑望去。
老妇稳健走近,却并未理会夏白,只径直朝卓灵儿走去,待到了跟前,厉声问道:“你就是卓灵儿?”
少女望着面前声色俱厉的老妇,并未有丝毫畏惧,只疑惑地点了点头。
“把她带走!”
确认身份后,辛嬷嬷转头朝身后两名宫女吩咐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卓灵儿浑身警戒,双臂一晃,便将那牵制住她的宫女甩至一旁,气呼呼质问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凭什么抓我?放开!”
顾夏白见状,知来者不善,便朝老妇有礼说道:“奴婢给嬷嬷请安,敢问嬷嬷,灵儿这是犯了何事,要劳您亲自跑一趟?”
老妇闻言,不屑地瞥了一眼顾夏白,冷冷道:“这是太后的旨意,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朝那两个随她而来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随即又上前将少女制住。
少女再欲挣脱,顾夏白却朝她走近,微微一笑劝说道:“灵儿听话,先跟辛嬷嬷走,太后不会为难你的。”
对上夏白那让人安心的眼神时,卓灵儿便也放弃了挣扎,愤愤地说了句“我自己会走”,随即甩开宫女的手,气冲冲朝马场外走去。
待那几人走远些,顾夏白忙吩咐巧巧出宫,去百草堂将洛王请回来。
巧巧明白,随即将手中缰绳递给夏白,就欲往马场外奔去。
顾夏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将她唤住。
“这个你带着,方便出宫。”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递至巧巧。
“拿好了,速去速回。”
巧巧接过,麻利地收进怀中,便急匆匆朝远处赶去。
顾夏白立在原地,一脸担忧,随即亦是大步朝马场外走去。
万寿殿,太后身着一袭孔雀蓝真丝云纹锦缎,雍容华贵凤目含威,正襟危坐于宝座之上。
平日还算清净的殿中,此时立满数人。
东月子衿公主、西照安宁郡主、梁护国千金梁莺莺,还有一众侍从宫女。
光是看这架势,便知山雨欲来。
此时,太后精致的面容上一脸怒意,凤目紧盯殿门处,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即便是平日骄纵惯了的赫尔安宁,此刻亦不敢出声,只安静立于太后身侧。
殿门外,隐约几声吵闹传来,众人听不清详细,纷纷朝大门望去。
须臾间,一个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晃着几条棕色小辫大步踏进殿中。虽是身着宫衣,举止投足间大胆随意,未有半点规矩。
太后本就不悦的脸色,此刻愈加阴沉,盯着那奇异少女,一副极为厌恶的模样。
少女却不以为然,左右扫视一周,瞧见众人正像怪物一般盯着自己,亦不理会,只将视线落于华装贵妇的身上。
“启禀太后,卓灵儿带到。”
辛嬷嬷朝座上之人恭敬回禀,却见少女全然没有半点礼仪,于是转身怒斥道:“大胆贱婢,见了太后还不跪下!”
“我为什么要跪下?”
卓灵儿一脸不从,上跪神明下跪父母,她怎可轻易屈膝,于是不屑地望着座上威严之人,语气强硬道:“你就是太后?是你派人来抓我的?”
太后闻言,勃然大怒,手中碧翠念珠一掷,噼里啪啦顺着座前红毯石阶滚了一地。
“来人,给哀家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野丫头!”
话音刚落,立于卓灵儿身侧的老妇就要伸手掌掴少女。
不料少女眼疾,一个麻利后仰便轻巧地躲过了老妇的大掌。
倒是那老妇,由于用力过猛却扑了个空,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你”
老妇恼羞成怒,抬起手臂欲要再次施暴。
不料此时,从少女怀中‘咻’地爬出一条小白蛇,朝那老妇频吐信舌,冒着绿光的两眼邪恶无比,吓得老妇差些晕厥过去。
“妖女,妖女!”
众人见之,皆是惊慌不已,纷纷躲避三尺。
“放肆!”见此慌乱情形,太后盛怒难抑,厉声呵斥道,“岂有此理,当哀家这万寿殿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绑起来拉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捉拿她,卓灵儿亦是恼怒,欲要施展香术,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伟岸健壮的身躯背着光亮,从万寿殿外信步而来。
众人皆是惊慌不已,忙跪地问安。
卓灵儿愤愤地愣在原地,瞥见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子时,适才还坚韧倔强的小脸上瞬时生出无尽委屈,铜铃大眼盈满水雾。
顾夏白心疼,赶忙走近,将少女抱入怀中,少女这才稍稍安定了些情绪。
“君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哀家这了?”
太后望着冷峻如霜的男人,神色稍稍柔和几许,本是惊讶,待瞧见他身边跟着的顾夏白时,似乎立刻就明了不少。
“母后,您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逆光而立,金丝镶边的玄色长袍一角随风轻轻扬起,眉飞入鬓,刀削面庞高冷凌人。
“你来得正好,哀家正要将这妖女正法。”
说罢,太后凤目怒视适才那目无尊长之人。
“哦?”男人不疾不徐,稍稍瞥了一眼两腮挂泪的少女,冷冷道,“这个宫女犯了何事,让母后如此动怒?”
此时,立于太后身旁的赫尔安宁一脸痛快,忍不住忙说道:“启禀君上,这卓灵儿”
她刚一开口,立刻惹来某人不悦。
只见男人墨眉轻轻一挑,犀利冷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太后识趣,忙制止身侧不识时务之人。
赫尔安宁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君上,这几日宫中多处发现毒蛇,咬伤了不少宫人,御医所人满为患。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哀家派人去查竟不知源头在哪。不过今日众人亲眼所见,此女来路不明又身藏毒蛇,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太后顿了顿,忧心道,“听说此女乃西照国巫女,终日潜于鸾儿身边,实在居心叵测。为保我王室平安,哀家以为只能将其正法以绝后患!”
“就是,刚才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卓灵儿会巫术会操控畜生,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赫尔安宁终是未能忍住,实时添油加醋道。
男人闻言,冷笑一声:“母后终日念佛,竟也信这巫蛊之术?”
座上贵妇一脸尴尬,不置可否。
此时,男人身后的俏丽人儿扑通一声,伏在地上求饶道:“启禀太后,奴婢自知没有资格替人求情,可是卓灵儿是奴婢的朋友,她的为人奴婢一清二楚,是绝对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还请太后慈悲明察。”
说罢,顾夏白‘咚咚咚’朝太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男人眉心微皱,俊朗脸上布满阴云,犹如冰天雪地里的寒风,让人凉彻骨子。
立于一旁始终未发言语的子衿公主,此时微微瞥了一眼炎无诀,随即缓缓走出,朝座上贵妇欠了欠身。
公主柔声道:“太后您老人家心怀众生慈悲为怀,自是我北寒的福气。只是今日这事,柔儿也觉得似乎颇为蹊跷,细细想来当中疑点颇多,还请太后您先缓缓,待严查之后再做定夺,不知如何?”
她的声线温婉柔和,恰如春雨,润人心田。
不曾想她会站出表态,男人似乎有些吃惊,冰冷眸子在她如花玉面上稍作停留,随即又冷冷望向太后。
只这一眼,子衿公主面飞红霞,梨涡浅笑,便已知足。
“还有什么好查的,除了她还能有谁?不仅是我,还有梁莺莺,都被她这条蛇吓过,看她长得就不像好人,一定有什么阴谋。”赫尔安宁不满众人求情,望着卓灵儿鄙夷道。
太后见局势如此,亦不好再动怒,只道:“哀家本不愿管这后宫之事,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才不得不出来主持。不过今日见公主如此胸襟又周到,想必往后后宫有福了。”说罢朝子衿公主赞赏地点点头。
只是那北寒王的脸上,却丝毫未有愉悦之色。
“儿臣明白,儿臣自会查明真相再做定夺,还王室一个安宁,还请母后勿要太过操心。”
男人淡淡说道,随即便命高安将人押至天水牢。
众人散去。
出了万寿殿,顾夏白忙上前安慰卓灵儿,叫她不必担心,君上定会还她一个清白,让她在狱中好好照顾自己。
卓灵儿自是相信夏白,便顺从地随着高安朝天水牢走去。
待少女走远后,顾夏白才回过神来。
“本王送你回去。”炎无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别担心,有本王。”
顾夏白回给男人一个信任的微笑,只是似乎觉得不妥,便说道:“君上,你还是送公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此刻虽未回头,她却分明感觉背后有一道让她不自在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她。
男人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只是并不以为然,浅浅一笑,轻轻拥住她的香肩朝浮香苑走去。
虽未有任何名分,不过此举同于昭告天下,浮香苑的这位已是他北寒王的女人。
万寿殿外,子衿公主呆呆地望着一对离去的璧人,眼眸中尽力隐藏的一丝不甘,并未逃过身侧侍女的媚眼。
这日黄昏,炎风鸾本在百草堂同百里流绯对弈吟诗,被巧巧好不容易找着后,先是吃惊不已,随后听闻巧巧所说之事,再坐不住,急急地便往宫里赶。
待快马加鞭回到宫中,未曾歇息片刻,便向那万寿殿奔去。
本在路上已想好万全之策,任那卓灵儿犯下何等大错,他只一人担着便是,也要求情将她给救出来。不料母后却说,此事已不归她所管,全由君上做主。后又赶至长生殿,听闻王兄说定会查明真相时,他才稍稍舒了口气。
待回到长乐殿时,已是月黑风高。
这个卓灵儿怎么这么不听话,若是早听他的将那白蛇放生,她今日也不会无缘无故摊上这事,说到底还不是自找的。
炎风鸾此时一脸疲惫,未曾沐浴更衣便躺在了大床上,本困倦不堪,不料院里花圃中的天竺葵香飘来,立刻清醒了少许。
莫名想起那张无邪笑脸时,忍不住朝门外大声喊道:“卓灵儿,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门外待命的侍女闻言,忙急匆匆入内,恭敬回道:“王爷,灵儿今日不在,要不让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经侍女如此一说,炎风鸾这才又想起,往日那个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少女,现已身陷囹圄。
思及此,他觉得本就不爽的心情愈加烦闷,于是朝那侍女挥了挥手,又扑通一声仰头倒在了被褥中。
迷迷糊糊间,面前浮现一双无辜的铜铃大眼,此刻噙满泪水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似乎委屈无比。
炎风鸾困意上脑,亦不与周公对抗,唇边只轻轻念叨了一句“灵儿”,便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