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做不到和离，那就丧夫
祝妈妈点点头：“仇銮再厉害，也七十多了，万一一个病灾可就没了。”
薜怀珠骤然转头看她，这意思是章明远在谋划着清君侧？
届时他就不再是依附阉党、为虎作伥的恶人，而是剪恶除奸的功臣。
薜怀珠不可谓不震惊，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得抓紧动作，否则脱逃岂不真成了妄想！
呷了口茶，她问：“妈妈的意思是？”
祝妈妈踟蹰道：“老奴想，若姑父对姑娘一片真心，不妨再想个折中主意。”
“如何折中？”
“如果姑爷心里有姑娘，又对姑娘心中有愧，倘能利用好这两点”
“如何利用？”
祝妈妈觑了她一眼：“若姑娘愿意替姑爷生个孩子，必能彻底笼住姑爷的心，若是不愿意，大公子和大姑娘一心向着您，往后等孩子长大，告诉他们济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彼此互敬互爱，日子定然好过。”
薜怀珠眸色一深：“妈妈的意思，是叫我忍，哪怕他将我算计到这种地步？”
祝妈妈垂首：“是。”
“咱们只拿他当成一柄剑，一把刀，由得他到外头拼杀去，娘几个只顾守成便是，收拾章家那几个牛鬼蛇神自是小菜一碟，至于那云姑娘，找个好人家将她远远打发了，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在意。”
薜怀珠深知祝妈妈是个谨慎的，因此只淡淡道：“当初秋姨娘生下他的孩子，他尚且不顾，四年来与崔姨娘郎情妾意，他说抛就抛。这样的人，妈妈又怎知，他不会对我卸磨杀驴呢？”
祝妈妈道：“若说利用姑娘，两年前便已到头了。姑娘的确足智多谋，可到底不是在国公府长大的，不晓得深宅大院里那些阴暗法则。”
“世家大族，外头的体面比什么都重要，必要时，莫说下人，妻妾，便是儿女，娘老子的性命，都可以豁得出去。京中但凡高门贵户，谁家井里头、湖底下没几具枯骨。”
“若被看出端倪，把人弄死了一埋，买通几个人作证，说是与人私奔逃匿，但凡要脸面的人家都不敢随意声张。”
“姑娘，女子只身一人，还拖着幼儿，想要在外求生，无异于痴人说梦啊！姑娘这样的姿容，到了外头岂非如携财过山，就等着别人来抢呢！”
“当年你母亲，不过一个没看住，便没了踪影，这才致她落入虎狼之手，外面的凶险非你我可想像。”
想到薜影，祝妈妈老泪纵横，心痛得无以复加。
“再者，如今国公爷和世子俱被革职，还差点被夺了爵，整个国公府，都不会许你这样做的！”
持杯呷一口茶，薜怀珠察觉嘴里有一截茶梗，上不上下不下的叫人难受。
她听到另一个自己在嘲讽：
——“人家说得没错，即便和离，到了外头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在尚书府苟存！”
——“你终究是个女子，不似男人，有野心有手段便能为自己辟出一方天地，认命罢！”
另一个她自己拍案道：
——“我凭什么认命！凭什么将就！又凭什么向小人低头！”
——“我薜怀珠若偏不信邪！神挡我杀神，佛挡我杀佛！”
若她是认命之人，七年前何来薜家三小姐？
今日又如何有尚书夫人？
想罢将那茶更咬在牙下，反复碾咂，直到变成渣沫，再啜一口茶水，尽数吞咽下喉。
这才道：“戏刚开台，他明我暗，胜负还未可知呢。”
假如方才祝妈妈说的是真的，那章明远行此凶险之事，将来说不准会带累她们，还是趁早跑路的好。
另外，她完全可以将这把柄捏在手中，叫他章明远动弹不得。
目光锐利如刀，她道：“做不到和离，那就丧夫。”
此话听得祝妈妈整个人一震，姑娘与她娘面孔肖似，但性子终究不同，太硬，太锐！
只怕日后有太多苦头要吃。
七年前国公夫人去信叫祝妈妈回薜家伺候时，她本不愿，但信到后头说，薜怀珠乃薜影之女，她这才匆忙收拾了东西赶来。
薜影是定国公薜崇简之妹，祝妈妈初入薜家时才十七岁，那年她刚生了女儿，入府奶定国公嫡长孙女。
后来孙小姐满周岁，奈何婆母丈夫不许她归家，机缘巧合下，她到了薜影身边伺候。
二人年纪只差五岁，那薜影身份高贵，却从不恃权倨傲，对她极好。
她19岁那年，薜影提醒她，夫家不让她看孩子，很可能是孩子已故去，婆家故意瞒着此事坑她月钱。
在薜影帮助下，她找到了女儿尸身，发现她口鼻间全是血，明显是被害死的。
彼时她心如刀绞，几不曾死过去，可怜她一直以为女儿安好，每每得了月钱赏赐，丁点不留全托人带回家去。
那些她一针一线做给女儿的衣衫鞋袜，全出现在与丈夫苟合的寡妇女儿身上。
前去质问，丈夫竟持棍将她打出来，而婆母则反咬一口，说是她自己克死的。
她恨入骨髓，奈何人单力薄，还是薜影替她打点关系，将夫家人告上公堂，送入牢狱，过后她便一直留在薜影身边。
谁料薜影因家中逼嫁逃跑，自此没了踪迹，伤怀之下，祝妈妈怒离国公府。
直到十八年后，十六岁的薜怀珠携信物前来，声称自己是薜影的亲生女儿。
薜崇简见薜怀珠与自家妹妹在外形上七分肖像，都是人间难得的好颜色，便将她认作嫡女，只待挑夫婿择膏粱。
当然，一切以国公府利益为先，女儿家的幸福什么的，通通靠后。
当年薜崇简连亲妹妹都不在意，更何况亲妹妹的女儿。
如今国公府式微，阉党猖狂，有章明远这座“靠山”在，保国公府一时无虞总还是没问题的。
是以，薜家定然不会同意薜怀珠背离夫婿，至于和离归家，那就更是妄想了。
祝妈妈幽幽想，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一早打定主意，大恩未报，刻刻于怀，那便还在薜怀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