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薜怀珠,你这个骗子!”
放完赏钱,薜怀珠带着汀兰往章母的云香院走,未至二门,便见一个身影自假山处走过。
她认出那是章明远,看样子,像是从戏班子后台出来的。
他去那里做什么?
这当头忽听一阵异声,像有人在闷声叫痛。
随即有个人喝道:“拿了你的东西快滚,尚书府容不下你了。”
不一会便见今日唱戏那男青衣提着个包袱,跛着脚往角门走去。
后头戏班的戚班长啐道:“真他娘倒霉到家,差点把老子也连累了。”
说完转身哼着曲儿收拾行头。
那男青衣走到角门,又被看门的小厮拦住,拿一双眼睛尺子般上下丈量他:“我说小白脸,犯事儿了?说说吧,要是事儿不大,哥哥我保你,作为交换,以后你就跟哥了。”
男青衣紧紧抱着包袱倚在墙上一声不言语。
小厮认定他给脸不要脸,便抬脚朝他伤腿重重一踢,男青衣吃痛跌倒在地。
“他娘的!什么东西!”
待还要打,却听汀兰喝道:“做什么!”
小厮转眼一瞧,即刻变出个谄媚笑容,点头哈腰迎上来道:“这不是汀兰姐姐么?您老上这来有什么事儿?”
汀兰掐着腰道:“欺软怕硬,拜高踩低的东西!”
欲要发作再多,想起方才自家姑娘吩咐的事儿,汀兰转道:“去,着人传个话,让长汀院里准备热水,夫人一刻钟后回去要用。”
“再跟祝妈妈说,今日府中刚待完客,吃食多易引蚊虫野猫,洒扫干净后薰些艾草。”
小厮面上诧异,这事儿什么时候轮得着他干了,再说他得看门呢,要是出了岔子,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汀兰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哪是他一个门子能得罪得起的,只得苦笑道:“汀兰姐姐,那这门?”
汀兰啐道:“什么东西,叫你传个话累着你了?不就看个门么,你回来接手之前,有事全在我身上。”
那小厮被镇住,连声称是。
汀兰自袖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却并不给,只在他面前晃着。
“差若办好了,我赏你。差若办不好,我也赏你。”
小厮收回贪婪目光:“啊?”
“啊什么?赏你一顿嘴巴子!”
小厮听罢忙不迭去了。
那头汀兰将男青衣扯到旁边僻静处来,薜怀珠正这等着,过后自回角门处守着。
到了跟前,男青衣仍抱着包袱垂头塌肩,一声不吭。
方才隔得远,现在薜怀珠才发现,男青衣一脸油彩未卸,身上粗布青衣数道裂口,道道里头皆是血痕。
她当然晓得怎么回事,必是今日章母当众说赞赏这男青衣,勾起了章明远心中不堪记忆,故意为之。
只是人到底无辜,章母不过嘴上说了一句,赶出去也就罢了,何必下这样重的手!
是了,他不再是七年前的穷书生,而是官居尚书之首的章大人,一朝飞龙乘云,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
薜怀珠心中含愧,到底是她连累了人家,然而当下没法明说,只得设法弥补。
“一会子出了门,你往南街杏仁堂去找吴大夫,那是薜家的辅子,章大人不会知道。去了就说是我的话,让他们给你治伤配药,照料至恢复为止。”
说完,拿出一包银子递了过去。
见男青衣缩手缩脚没有接的意思,她拿过他的手强塞给他。
“是府中对不住你,日后你若有需要,来角门找汀兰,合乎情理,又在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必不推辞。”
说完转身离去。
没有人察觉,待薜怀珠一转身,那男青衣便抬起头,嘴角漾着一抹邪肆笑容,直到薜怀珠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方才离开。
自角门出府时,汀兰拦住他慷慨正义道:“可怜见的,你今日且去,回头给我送个信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有我罩着,必不叫外头的人敢肆意欺负你!”
男青衣垂首道了声谢,出了角门离去,汀兰直望着他瘸着走远方回身关门。
等自巷子里拐了角,男青衣扭头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后,自怀里掏出块布巾,一边在脸上擦着,一边转身大步走,大约十来步开外的墙边,停着一辆朱轮华盖车。
驾车位上的小厮见着他,立马跳下马车,垂手道:“爷。”
此际男青衣卸完面上油彩,露出一张英挺面目来。
他将手巾往小厮头上一扔,几步跨上车,小厮鞭马前行,直往通惠河方向走。
车内裴予辉望着刚刚薜怀珠塞给他的钱袋子,烛光之下,荷包表面几株殷红花朵迎风招展,竟是阿芙蓉。
他拿指腹摩挲绣面,勾唇笑道:“有趣,这花不就是你么?美艳不可方物,却有毒。”
话毕抬手,闭目轻嗅方才被她触碰的手背,只觉一股幽香袭鼻。
车厢微微颠簸,带得烛光黯淡一瞬,复又明亮时,只见那只荷包被他死死攥在手心,一双眸子含了汹涌恨意,切齿一字一字道:
“薜怀珠,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