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两家恩怨

    婚后这些年，章明远对她也算以礼相待，从不曾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这也是崔姨娘在府中任性妄为，连章母都敢得罪，却唯独对她有几分忌惮的原因。

    反之亦然，夫妻俩情分虽淡，但薜怀珠对章怀远表面功夫一向做得足，今日气上心头，突然当众下他面子，敏锐如他，只怕已心生疑窦。

    对镜拭净泪后，薜怀珠道：“多谢妈妈，我明白了。”

    外头伯母派人来催，薜怀珠便速速收拾了出去，重又入席。

    看了几回戏方散，章母遣人来说身子不适，不便送行，便由薜怀珠与章明远代为送客。

    章家祖父共生四子，大儿子和三儿子幼时病逝，二儿子伯父章建州，四儿子即章明远已故的父亲。

    章建州生四子一女，大儿子章明泽于九年前意外暴亡，其妻木婉心自愿守节，县里为她立了座贞洁牌坊，五年前她因过度思念，在坊楼里自缢身亡。

    二儿子章明松是个不务正义的，其妻正是乌文瑶，生一子一女。

    三儿子章明典，其妻乃今日前来的于曼云，成婚四年至今无所出。

    四儿子章明达，今年17岁，尚未婚配，正在苦读书准备科考，只是似乎没什么天分。

    女儿章影菲。

    章父这一脉于子嗣上单薄，只章明远一子。

    今日来府做客的有伯母，乌文瑶并两个孩子，章明典，于曼云，章影菲。

    临走前，伯母于翠容对章明远道：“远儿，侄儿媳妇不愧是名门闺秀，偌大一个家打理得齐齐整整，府中下人分工有序，虽各忙各的，却是安安静静，不见一丝喧杂，这样的福气咱们可没有。你得好生珍惜，家和万事兴哪！”

    章明远扫了薜怀珠一眼，作揖道：“多谢伯娘！”

    关于这两家又有些故事，当年章父幼时机灵，在读书上颇显天分，章伯父生来右手拾指便缺了一截，虽身强体壮，却是个书认识他，他不认识书的。

    是以章家祖父自小便格外宠溺章父，嫌弃章伯父。

    章伯父一气之下出走，虽未出省，却也多年未归。后来章家祖父寿终之际，章伯父回老家奔丧，直挺挺跪在那里不落泪不哭嚎，乡里人都说他心硬记仇。

    后来章父死了，章母带着章明远过不下去，去找过章伯父，彼时章伯父倒腾玉器的生意做得还行，看顾他母子二人总归不成问题，可旧恨未消，便只甩了二十两银子作打发。

    这年头女子要安然独活难于登天，更何况携着幼子，这也直接导致了章母转投勾栏情夫。

    几年前章伯父玉器的生意败落，收到章明远的信入京。

    章明达还小，章明松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唯个章明典由章明远提携着在户部领了个闲职，阖家就靠着他过活。

    现在一家子所住宅邸，是章明远替他们买的二进院落，当初薜怀珠提议说，他家夫妻孩子一堆，二进院落怕是住不开，章明远答她：

    “乡下一间草房一个通辅尚能睡下一家子，二进院落七八间房怎么就住不开了。”

    就连屋中家具摆器，一味不许贵重奢华。

    章明远此举说是携顾亲人也没错，但那其中，十分有六七分，大有“昔日，你不顾我孤儿寡母死活，今日，我便要你旁观我如何鲜花着锦”之意。

    方才于翠容这话，是夸她薜怀珠贤惠，更有暗讽自家儿媳庸碌之意。

    李曼云低着头一声不语。

    乌曼云上前两步握住薜怀珠的手道：“这样的好媳妇儿，莫说远弟弟了，连我都想要一个呢，可惜我小门小户的，配不上。”

    这针尖对麦芒的，一下便回击了于翠容，意思是你儿子没本事，所以娶不到这样的媳妇，怪谁！

    一旁章明典见自家母亲面色难看，连忙上前道：“娘，等会儿经过庆芳斋时，替儿子买些绿豆饼，许久没吃，馋得很呢。”

    面对自己最出息的儿子，于翠容转气为笑。

    章明典扶自家母亲上了马车，转头见妻子站在马凳子前看他，忙不迭丢下还未进马车的老娘，前去温柔小意牵着妻子的手，扶她上去后，自己再掀帘进去。

    这一幕看得于翠容牙痒痒，心说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明典怎么就那么宝贝？

    转头见还有外人在，免不得又挤出个笑容，过后两步入车。

    乌文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大步朝自己马车走去。

    章影菲朝薜怀珠夫妇二人福身行礼，而后转身上了她母亲的车。

    章明达也揖礼辞过，翻身上马。

    于翠容掀了帘子一脸和煦道：“远儿，侄儿媳妇，咱们这就别过。”

    薜怀珠章明远皆行礼目送。

    墨蓝色的夜兜头撒落，却并不显阴沉寂寞，很快灯火璀璨。

    这便是京城，黑与它无关，那是夜晚自己的事，它自有炽阳日夜悬天——繁华！

    薜怀珠哀哀地想，可惜这万千灯火中，并没有一盏独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