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心计之深
祝妈妈见薜怀珠面显疲惫,便赶汀兰走:“你自去歇息,剩下的我来。”
“口脂还没涂呢。”
“走吧走吧,聒噪得很。”
汀兰虽依依不舍,却也只得走了。
祝妈妈道:“今日云姑娘公然勾引爷们,又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忒有野心了些!”
薜怀珠低眸一笑:“云姑娘那样的家世,在黔中早坏了名声,若无野心,下半辈子一眼望到头,比起做那起浑人的妾室通房,身居高位又仪表堂堂的表哥,的确不失为优中之选。”
“姑娘的意思,是同意了?”
薜怀珠拿拇指抹了些口脂往唇上补,“我一个妇道人家,纳妾之事,怎好独断专行?”
对镜嫣然一笑,又道:“夫君之意我不敢违,婆母之命我不敢辞,为妻为媳夹在其间我两头为难,可惜啊,拦不住云姑娘行非常之举。”
祝妈妈一听便了然,正经人家谁结亲不打听?
有那起吹毛求疵的,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也给你查个底儿透,凡有件丑事便就黄了。
云姑娘这境况,别说当正头娘子,便是做良妾也有人嫌。
如今她可等不起,章明远既没那意思,少不得寻徧门法子逼娶。
“唉,若这云姑娘入府,可就热闹了。”
薜怀珠偏过头看祝妈妈,眼里几分亢奋:“热闹不好么?”
这话问住了祝妈妈,治家一向只求二字——太平,太寂静不好,可闹腾更不好。
如今虽决意脱离,可三从四德几座大山拦在跟前,若真离了尚书府,姑娘拖着孩子,真能活下去吗?
今日姑娘在席间当众请辞,又迫不急待让云姑娘入府,这是铁了心不过日子。
只是也忒急了些。
叹了口气,祝妈妈欲言又止半天,方开口道:“望姑娘做任何决定之前,想一想济哥儿,再想一想国公府吧。”
薜怀珠缓缓扭头,将头靠在祝妈妈胸前,收敛一身锋芒:
“妈妈,今儿见子介和妙旋蹦蹦跳跳,我的心又酸又痛,济儿他才六岁半,可身上半点孩童气息也无,每每在我面前都像个小大人,日日寅时便挣扎着起来练功夫。”
“我让他别太辛苦,你道他说什么?他说,我早日练成本事,便能早些带娘亲远走他乡,不受他人欺负。当时我还斥责汀梅汀竹,其实她们哪儿会这么教。”
“妈妈,他那样一个小人儿,其实心里什么都懂。从前我以为天地不公,亦或我薜怀珠坏事做多了,要得此惩罚,所以我责备恨厌自个儿,但现在”
说着竟呜咽起来。
祝妈妈听得满腹心酸,便拿手替她一下下顺着后背。
等她平复些,才又道:“话虽如此,做事当求稳。今日料理崔姨娘,姑娘当众请辞,做得多少有些过了,老奴是头一回见姑爷在姑娘面前,脸色这般难看。”
“若真要相离,更应谨言慎行,姑娘,时移势易啊!”
一番话说得薜怀珠似被一盆凉水浇头而下。
昔年她顶着国公府嫡女名头,外头的人对她礼敬有加,章明远对她更是毕恭毕敬,如今可不同了。
依稀想起二人初识之际,那年她外出看灯会,一个高灯自半空坠下,引燃了几辆马车,女眷们登时乱作一团,她被几个丫鬟府卫护着躲入茶肆,谁料有几个登徒子见她貌美,便合计声东击西。
等她和一个丫鬟落单时,上来意欲轻薄,是章明远拦在前头。
那伙登徒子原是有些家世的,哪把章明远这落魄士人放在眼里,见他出手坏事,便逮着他往死里打,彼时他凭那一具瘦肩薄背,生生护在她跟前。
萍水相逢,何至于拿命相拼!
会不会,那也在他的谋算之中?
倘或如此,其心计之深简直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