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染春痕 > 第046章 秦婆子被卖

第046章 秦婆子被卖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好在抬眼一瞧,见自家主子满面从容,便又放了心。

    章明远冷冷道:“你凭什么以为,你家赫公子能抢介儿的地位?”

    话里的偏向再明显不过,秦婆子暗道糟糕,难不成章明远对崔姨娘的宠爱都是假的,连带章子赫他也厌上了?

    “他是比介儿聪敏?“

    “还是比他力争上游?”

    “介儿在他这个年岁时,能一目十行,过目成诵!”

    “如今他不过六岁,已通读《春秋》《礼记》。”

    “你们赫公子呢,在你们主仆俩的撺掇下,他吃喝哭闹倒是一把好手!”

    此一席话似重拳捶鼓,每说一句秦婆子身子便矮下一分,直至最后,整个人呈龟缩之态。

    咽了咽喉咙,她试图解释:“便是,便是不如,赫公子他也是老爷您的骨血啊!”

    好在今日的主要目的,不是把薜怀珠从主母之位拉下来,而是叫章明远心生忌惮,如此一来,提议章子赫回到崔姨娘身边便水到渠来了。

    便又道:“此事若非夫人做的,难不成还是崔姨娘这亲娘自己下手的吗?”

    “亲娘”二字一出,章明远面色反而更加阴沉,当即拍案道:“放肆!”

    这一喝令秦婆子猛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轻动。

    章明远连声质问:“你既说夫人谋害子赫,物证在哪里?人证又在哪里?”

    秦婆子完全着了慌,长汀院如铁桶一般透不进半点风,个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因此她既无人证,也无物证。

    她本由几十年人生得出一个结论——男人于后宅之事上都是糊涂蛋。

    此事做成的关键在于,章明远与薜怀珠间有嫌隙,且事涉子嗣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现实与想象似乎截然不同!

    “老爷,这是夫人的地盘,院里也都是夫人的人,老奴平时连走动都受限,为赫公子多要点吃的都会受人冷眼,如何能有人证物证!”

    “今日冒险一告,老奴已把自身置之度外,今儿若不出言,只怕不赫公子不知何时便死于非命,试问,我诬告夫人能得什么好处!”

    章明远听罢面上没分毫松动,反抬手理了理衣袍,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漠然。

    官场上见识人性的深刻程度,后院怎可与之相比?

    崔姨娘心思浅显,想什么跟写脑门上没什么分别,后院女人们的那点手段,对他来说同过家家没什么分别。

    他不在意,不代表看不懂。

    因着崔姨娘的出处,他对她的厌恶本就刻在骨子里。

    至于秦婆子,这个自仇府那肮脏地出来的卑鄙恶仆,竟敢将主意打到他头上,真是活腻味了。

    “我早说过,一个人坏没关系,但蠢,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薜怀珠端起茶呷了一口,今儿章明远未显半分怀疑,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事。

    不过他一向善于伪装,表面如此,内心未必。

    秦婆子崔姨娘这一招不高明,但也不算低劣,踩的正是“谋害后嗣”这一敏感点。

    事情若闹到章母那里,没个说法是过不去的。

    女人家直觉敏锐,入府几年崔姨娘嗅出他二人感情冷淡,可惜未能剥茧抽丝,见微知著。

    当年崔姨娘是有孕后半年才入的府,又兼不够敏觉,因此不晓得章子介章妙旋非她所出,更猜不到一切皆为章明远授意。

    所以今儿这出戏,“为亲儿子谋害庶子”这一理论站不住脚,以致全线崩溃。

    只怕秦婆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

    此刻章明远问:“此人身契在何处?”

    闻言秦婆子心里稍稍松快了些,当年她用女儿的死换得仇府肥差,后来她儿子金茂才将钱挥霍完了,她也未曾卖身为奴。

    今日事败,大不了章家将她打出去,断断不敢要她的命。

    却听祝妈妈回道:“回老爷,两个月前秦婆子的儿子金茂才赌钱欠债,来府将秦九娘三十两银子卖了,这是她的身契。”

    说着双手奉上。

    秦婆子犹被一道响雷当空劈中,神情茫然了好一会儿。

    片刻双眼圆睁,发了狂般尖叫一声,“这不可能!”

    章明远接过身契,展开扫了一眼,而后捏住纸缘朝她一抖,露出上头白纸黑字,印章指印。

    秦婆子并不识字,但末尾“金茂才”三个字她却清楚认得,这名字还是当年她花二两银子,专门请名道士取的。

    二十几年如一日珍之视之的儿子,如今竟将她给卖了?

    为着他,她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娇娇也忍痛卖了啊。

    “即刻找人牙子前来,将秦九娘绑了,发卖至关外,价格不论,哪怕倒贴。”

    秦婆子身子一软,颓然坐到地上,须臾反应过来,忙拿头撞地,老泪纵横道:

    “老爷,这些事都是崔姨娘嘱咐老奴做的,她说我若不听,就要九千岁给我好看!老奴不敢不从!”

    见章明远岿然不动,又膝行过来求薜怀珠:

    “夫人明察,崔姨娘起害主之心,我只是从犯,还求夫人拿崔姨娘过来与老奴对峙,我虽起歹念,但害人未成。关外苦寒,我这身老骨头定活不成”

    见她要上手拉薜怀珠衣服,祝妈妈一下拦在她前头:“起开,别污了我家夫人的衣裳!”

    半柱香功夫,那头四个壮实仆妇过来,三五两下便将她绑成了个粽子,嘴里也塞了条汗巾,叫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强力反身拖走时,她呜呜不停,眼里满满当当皆是惊惧。

    恍恍惚惚,她想起娇娇“出嫁”那日,她跪在面前拉她衣角,眼泪在她涂满脂粉的面上烫出两条深深沟壑。

    “娘,那仇曾是个太监,又出了名的爱苛待女人,你别将我嫁给他好不好?”

    “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我以后好好做绣活,浆洗衣服,一点点赚给你好不好?”

    她心有不忍,然而转眼瞧见桌上的纹银,夕照下它们闪着光晕,耀眼得很。

    这一百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好几年了,指望干苦力活儿赚到,简直是妄想。

    再说仇曾可是九千岁的干儿子,东厂的掌刑千户,跟他攀上关系,那和得了只下蛋鸡没两样,只消坐着,便有源源不断的银子的收。

    “傻娇娇,娘这可是为你着想,你跟着仇千户能吃香喝辣不说,往后还能照应咱们家,嫁过去可别光顾着享福,记得多吹点枕头风,为你弟弟茂才谋个一官半职,千万别忘了自己是金家人。”

    娇娇又哀求她:“娘,要不您将我卖进人家户当丫鬟也行,女儿一定拼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被拉出门时,娇娇又退了一步:“娘,要么,要么将我卖进八大胡同也好啊”

    起码能活得稍长一些。

    那时茂才想悄悄偷拿银子,她轻轻打了他一下,“这钱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的,这回你可不能再打死了!”

    茂才嘻嘻一笑:“我会下手轻些,娘,姐哭什么?”

    心里叹息一声,她答道:“女儿家嫁人总是要哭的,你可得记住,这钱是你姐姐换来的。”

    茂才嘴巴一撇:“不是娘说的嘛,女儿是块肉,娘家吃完婆家吃,仇曾又没娘,她嫁给他既不用受生子之苦,也不用面对婆媳矛盾,多好。”

    一脸亢奋又问:“娘,往后我缺银子还能问姐夫要吗?”

    后来娇娇死时,她去瞧过,她浑身遍是青紫瘢痕,一看就是被打死的。

    哭了一场,她对女儿说:“娇娇,他们怎么能这样狠,你放心,娘就算不能为你讨公道,也必不能叫你白死一场!”

    过后她抬了娇娇的尸身前去仇府闹事,面对仇曾那伙牛头马面,她便是自火口撬得五百两银子,可惜金茂才不争气,竟迷上了赌。

    被关进柴房不知多久,她听到外头有人在谈定她的卖身银子。

    “我家主子的意思,此人狼心狗肺,须将其卖至关外,生死勿论!就按你说的,身价五两银,另有二十两是给诸位的酒钱,免不得辛苦诸位,规矩大家都晓得的。”

    得赏人的定是一脸喜不自胜。

    一如三年前,仇曾买娇娇时那般,她叫一百两,他痛快应了,还另扔块玉佩当赏钱。

    忽听门“吱呀”一声,秦婆子转头,见是祝妈妈进来。

    她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汗巾堵到了嗓子眼。

    “我家夫人让我转告你两件事,第一,你儿子金茂才昨夜酒多摔进臭水沟,今儿一早被人送医,说是伤中脊柱废了下半身,往后不能再好好走路了。”

    “呜,呜呜。”

    “另外,当初我们说要买你时,金茂才问能卖多少钱,二十两银子行不行,夫人说你值三十两,他走时说,‘没想到这老东西能值这么多钱’。”

    “呜”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