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无欲之观

    相思见他们室内熄了火，便欲回房，碰到了在房外伺候宫监魏雅，这半年多来二人随主子一处相处已经娴熟，魏雅问候道：相思姐姐，要歇息了吗？

    “没眼色的楚子，你要在门外听房吗？”相思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脸红道。

    “我与姐姐不同，我是殿下的内官，必须时时伺候，录殿下起居，此事又不是未曾见过，何必避讳。”

    “你……你你不是内官么，怎么你也？”相思口吃了。

    “姐姐岂不闻释家之白骨观，人身不过是四大假合而成，若做无欲之观，红颜俊秀，内里到底不过是一堆枯骨，何所攀缘。”

    相思听罢，惊愕不已，素日见这魏雅清朗不群，便以为是外秀内腐之流，不意今日竟能说出如此之言，一时倒是自己浅薄无知了，遂行礼道歉：魏宫监有如此境界，是相思无知了。

    魏雅亦有几分诧异：我非此意，并无说教之行，不过是内有所思，言有所发，相思姐姐不必在意。

    说罢便扶她起来，相思仓惶而逃。

    待回到自己房中，一颗心仍悸动不已，抚了抚自己胸口道：情之一事果然可怕，堪比那吞人之兽……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菩萨断我淫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姐姐，你作什么，好好的为何诵起般若波罗蜜多经来，在外头看见鬼了？”梨花被她吵醒睡眼惺忪道。

    “看见一只猫妖”相思繁衍道。

    “真的假的”梨花一把从床上跳了起来。

    “睡你的觉，不该问的别问”

    翌日清晨，萧德施与明月用早饭时说起萧明渊重病被父皇复爵之事，明月反问：死了吗？

    “没有，已经病了月余，听闻生不如死，医士无策”

    明月听罢放下碗筷：我若是做一些出格之事，你可怪我？

    萧德施笑：趁我还是东宫，只要你不无缘无故杀人放火，想做什么，我替你担着。

    “骂人也可以吗”

    “你想骂谁”

    “萧明渊，我要当面骂”

    萧德施默了一瞬，却也没有多少犹豫：好。

    “现在就去”她起身净手面道。

    “今日不行，东宫尚有国务堆积，后日可好”

    “万一去迟了，他死了怎么办”

    “不会，他素日体壮，能捱许久”

    相思听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萧德施看一眼相思，叮嘱道：这几日看好夫人，别叫她独自去临川王府。

    “殿下放心”

    待萧德施走后，沈明月连忙派出十人出去打听萧明渊生平的一些劣迹，并叫人一条一条详细记下来，晚上她拿着记录着萧明渊的一大本劣书瞠目结舌：素来知他甚恶，不意罄竹难书。

    “娘子，你这是要背下来”梨花看见她捧着厚厚一本笔稿踱步，作记忆状。

    “当然，这可是诛心之箭，宜多不宜少。”

    “小缸说这还只是比较出名的恶行，还有许多根本写不过来呢”相思插嘴道。

    “要我说就这样病死可太便宜他了，最好叫他病上三年五载，肌里寸寸溃烂而死”梨花愤愤不平。

    “你们两个别唧唧了，快叫我安静会儿”

    苦背了两日，终于等到萧德施来东郊接她，却见他穿着皇太子的礼服，戴金博山冠，附带东宫仪仗数百人，浩浩荡荡压城而来，并让魏雅奉上东宫良娣的礼服与明月换上。

    常常发无饰物的她不想换上这样繁复的礼服，萧德施耐心劝道：这是为了你好，听话。

    她既要去辱骂当朝皇弟，大乾的临川王，他岂能不将自己的权威彰显出来，若不如此，他如何护她。

    沈明月换上礼服后出来，令众人眼前一亮，魏雅称赞道：微臣随殿下出入朝堂，见过京师众多王妃命妃，无有一人有夫人今日之清格。

    是的，魏雅说的是清格，不是容颜绝色，不是华丽媚人骨，是超凡脱俗的孤高气韵，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净端庄，是净如满月的透澈，是恒无垢秽的具足之相。

    萧德施双目含着笑意扶她上了马车，久不见她着礼服，今日穿上了也不见她扭捏，两手端放于双膝前，目不斜视，神态自然。

    萧德施伸出右手握住她手称赞道：如此也很好。

    明月微微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以为她是谁呢，她可是吴兴沈氏女，母亲在时也曾习箜篌、礼仪、草木玉石、香料、女书，若不是世事无常，她便是做太子妃也不算高攀，何至于在良娣上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