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方等解母

    长庆三十八年，木槿花开繁的时候已是仲伙，又是一年秋宴时节，萧世诚今岁不打算回京，一来，他不想与徐昭佩同行，二来王岳淑第二个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他不放心她独自留在荆州，刚做出这个决定没几日便收到了徐昭佩父亲武信将军徐绲的请安信笺：

    贤婿亲启：

    自任荆州，息女随行，一别十载有余，闺前海棠岁岁老矣，女去之时，年似青梅，今执尺书，已为人母，时剪岁除，久不知其貌，其母时常夜惊，常有挂碍，不知息女自离故土，起居安乐、顺心平睦否？澜外承其文仪否？秋宴将至，望贤婿携女及澜外一同归京，聊慰父心。

    萧绎看罢无一丝怜老之情，直接将信笺扔在了脚下，教出此等败门之女，有何脸面要求他带她们返京。

    午后，萧方等来书房给萧世诚请安，见父亲在一旁小憩，没敢出声打拢，忽见地上一张被污踩的信笺，好奇拾起阅览。

    心中霎时像被利刃击中，他握着那张信笺 走到花园的木槿树下呜咽大哭。

    十岁的萧方等此刻才知自己的无知、冷漠无情和自私，她的母亲原来也是别人心心念念日夜记挂的女儿，她不是生来就是他的母亲，她不是出生在这个王府，她只是被王妃这个冰冷的身份束缚在此，她不是冷兰，她亦是外祖掌上明珠……又想起往日他刻意讨好萧世诚时竟也顺带去讨好王岳淑的卑劣行径，而他的庶母王岳淑不仅有父亲的宠爱，她的父亲、兄弟姐妹始终环绕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而母亲呢，唯有他和妹妹相依，他却在一年以前也弃她而去……

    萧方等越想越觉惭愧，她拿着那封信笺折返萧世诚书房，大声问正在午睡的萧世诚：阿父，秋宴可会带母亲和我们回去看望外祖？

    萧世诚睁开眼睛，他又问一遍；阿父，秋宴可会带母亲和我们回去看望外祖？

    萧世诚先是露出诧异的神色，忽然瞥见他手中的信笺，心里有些不大自在，似乎被孩子窥见了他的绝情，他一向认为大人之间的事，不应该迁怒于上辈与下辈，但此刻萧方等这样一问，他反而不知如何回答，若不迁怒于孩子，那他应当带他们见他们的祖父，毕竟他已经十岁了，想见自己外祖亦是我可厚非……可他绝对不想和那个泼妇同归京师。

    “阿父，若是您无暇回京，我可带母亲回去”

    “于礼不合”他直言拒绝。

    见他如此，萧方等不再多言，面色冷淡地行礼告退：儿子知道了，儿子往后要搬回兰秀轩与母亲同住，请父亲解雇五经先生。

    “随你的意吧”

    萧方等回到书园叫仆人将自己的日常用物搬回兰秀轩，徐昭佩正在教女儿读毛诗，正读到《小明》 ，萧含贞背诵道：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载离寒暑。

    心之忧矣，其毒大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岂不怀归？畏此罪罟！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岁聿云莫。念我独兮，我事孔庶。

    心之忧矣，惮我不暇。念彼共人，眷眷怀顾！岂不怀归？畏此谴怒。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曷云其还？政事愈蹙。岁聿云莫，采萧获菽。

    心之忧矣，自诒伊戚。念彼共人，兴言出宿。岂不怀归？畏此反覆。

    嗟尔君子，无恒安处。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穀以女。

    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

    背完后，萧含贞转身，忽然余光瞥见了哥哥，她大喜地跑过去：阿兄，你回来啦。

    徐昭佩猛然回头，怔怔望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有泪却不肯流下，背过身冷声质问他：你回来做什么？不去讨好你的郡王父亲和庶母了？

    “阿母，儿子错了”萧方等跑过来声泪俱下跪倒在地。

    徐昭佩转身进了内室，将门关起来大哭。

    “阿母，今后我再也不走了，我到今日才知您的不易，明白您的感受和处境，日后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将来有机会我干一番事业另得封地，把您接走，离开这是非肮脏之地。”萧方等站在门外道。

    徐昭佩把门打开，将儿子拥入怀中：你有这个志气，母亲很欣慰。

    萧方等竖日去找萧世诚：阿父，我想请拜王将军为师，随他习武明军事。

    萧世诚：“哪个王将军？”

    “左常侍王僧辩”

    “不错，有眼光，你书都读的差不多了？”

    “小可”

    “章久，送世子去找王僧辩，让他带着等儿，教他骑射排兵布阵等诸兵庶事。”

    “是，郡王。”

    自此萧方等便随王僧辩刻苦研习骑射和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