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湘东爱淑
长庆三十三年,荆州南郡 江陵湘东王府内
萧世诚自纳王岳淑为侧夫人便视她为脑肝心髓,一刻都不舍得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不仅将她住的庭院扩张了一倍,还亲自为她的主院提匾“爱淑院”,生怕世人不知她是他所珍爱之人。
连日常去各县官邸处理政务也常常带她一起,甚至在婚后一年爱屋及乌将其弟王琳破例提拔成为自己的武官,经常让他随侍左右。
其妹王岳灵更是将湘东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出入不需通禀,连萧世诚的书房也无限制。
王府下人更是视王岳淑为主,私下唤徐昭佩为冷兰,寓意被打入冷宫的兰草,本应独占尊宠的湘东王世子萧方等此刻却如同受惊之鸟,给父亲请安后便回兰秀轩读书。
徐昭佩如同往常一样拿出易书要给萧方等上课,八岁的萧方等亲眼目睹母亲日复一日的失宠,早失了六岁那年的傲气,哭着对母亲道:阿母,您能不能不要再和阿父怨怼了,他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他现在更喜欢弟弟。
萧方等说的弟弟是李桃儿所生的萧方谋,如今快一岁了,李桃如今虽被萧世诚冷淡,但以儿子之贵和昔日旧情还是得到了萧世诚的优待。
“把你的眼泪擦干,男子汉大丈夫岂作鼠辈!”徐昭佩呵斥。
“阿母,算儿子求您了,您能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对待阿父,您能不能不要再羞辱他了”在现在的萧方等看来,父母之间的不睦,过错全在母亲。
“无能鼠辈,汝是湘东王世子,策籍早入台城,除非你死,否则他萧世谦绝不敢废你世子之位,你在怕什么,为何彷徨,你何需讨他欢喜,摇尾乞怜?”
萧方等苦谏母亲无望,于是常常卑躬屈膝地讨好萧世诚,甚至叫萧世诚为他另请先生,他不想再受母亲教习。
萧世诚听罢有些意外:汝母虽然气性无常又心思狭隘,但她的学识教你绰绰有余,你确定要另寻先生?
“是”
至此萧方等便从兰秀轩搬到了墨书园与请来的五经先生住在一处,徐昭佩知道儿子故意躲她,也不去找,只是全意全意的教养五岁多的女儿,本来也内院众眷相安无事,但几个月后萧含贞在花园里玩耍时受到了王岳淑妹妹王岳灵的戏弄,称她是小仃女,把路边单茎的草芽插在她的头发上示意寒苦,暗讽萧含贞因为其母之故,不受父亲疼爱,孤苦伶仃的寒微之人。
徐昭佩知道此事后大怒,将萧含贞抱到了爱淑院,一把将萧含贞塞到他的怀中,冷冷道:你家少妹之妹娶笑你的女儿无人疼爱,我今日来瞧瞧她的父亲可是死在此处了。
萧世诚闻言低头看了一下还在哭的萧含贞,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王岳淑,对徐昭佩道:此事我会惩罚灵儿,你不要将气撒在孩子身上。而且岳淑不是少妹,她是我的侧夫人,你不能侮辱她。
何为少妹,在这个朝代乃为贱妾之意,与家妓相近,有侮辱之意。
徐昭佩冷笑:倒成我的错了!
“你有今日众判亲离之境,难道都是别人的错?”萧世诚反问,拿萧方等搬出兰秀轩另请先生一事来背刺她。
徐昭佩听罢怒极反笑:很好,你行的都是正道,你必应有正道之果。
徐昭佩此话暗含玄机,我且看你将来是何因果。
徐昭佩走后,王岳淑过来哄萧含贞:贞儿,姨姨给你拿梨糕吃好不好?
萧含贞将头埋进了萧世诚怀中,不想理会王岳淑。
萧世诚捏捏萧含贞的小脸,呵斥道:贞儿,不能如此无礼,姨姨一向对你很好,你可愿搬来与姨姨同住,阿父也好日日都能见你。
“不要。”萧含贞明确拒绝,对王岳淑面露厌色。
王岳淑见罢挺着大肚子起身请罪道:夫君,灵儿犯错,我命人拿她去给王妃和贞儿请罪。
“算了,她才十二岁,半大个孩子”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徐昭佩十一岁时已经嫁入王府。
算算竟有十七年了,又想到在华清寺的山阶上,他曾经许她一心一意,再看看身侧他爱之入骨的王岳淑……心里不免生起一丝愧疚,抱着萧含贞亲自送她回兰秀轩。
兰秀轩下人见萧世诚踏足,都大惊失色,他几近两载未入兰秀轩,此次前来未知又有什么变故,众人向来知其夫妻不和,芳如不在,一时间没人敢通报徐昭佩,下人都默不作声的躲开了。
萧世诚抱着萧含贞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入院后听见书房传来女子哭声,萧世诚来到书房门口,见徐昭配扒在案上抽泣,心里也有几分难受,走近,略有生疏叫道:佩儿。
徐昭佩抬头,见来人是萧世诚,悲痛哽咽:你喜自你喜,我悲自我悲,你今入我之室,污我之门是何用意?
“佩儿,这里也是我家”
“阿母,勿哭。”萧含贞走过来拉她的手。
此情此景,着实令萧世诚心生酸楚,他叹息道:“等儿、贞儿皆是我的骨肉,我如何能不爱惜,若不是你……唉罢了,晚上我过来用饭”言语中有缓圆之意。
傍晚他果然如约过来用饭,席间徐昭佩见萧含贞依着萧世诚吃得开心,也有妥协之心,这些年斗他、恨他,她也累了,所以一场晚饭下来并无言语过激之处。
萧世诚观她意念柔软,有留宿之意,带着女儿在书房读左传,读了一个多时辰,萧含贞在他怀中睡着,他唤来芳如带女儿下去睡觉,正欲入内室去找徐昭佩缓和夫妻感情……才从书房出来,院外便听王岳淑的贴身婢女青莺大喊:郡王,夫人要生了……
他本欲入内室,闻言便更改了行迹,出了兰秀轩跑回爱淑院看王岳淑。
回到爱淑院,见两位府医连连对他称贺:郡王大喜,王夫人平安生下一位郎君。
萧世诚闻言大喜,马上入内室去看母子二人。
自此更是千娇万宠,想吃傅县的柿子,连夜派骑兵去给她摘,回来时柿子的露水还未干透。
想吃白雪绢家的桂花糕,便将此店的主厨重金聘入府中,用不同的甜度、不同品种的桂花给她做。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王岳淑产后有数月不能服侍他,他便常去找清纱和李桃儿解情欲之苦。
黄昏时分,香山院内,李桃儿带着两岁的萧方谋看仆人斗蛐蛐,母子二人正笑得欢畅,闻下人通禀:郡王来了。
李桃儿原本愉悦轻松的心情瞬间凝滞,自他变心移情娶了侧夫人,她便从心底厌弃他,她曾经以为自己同别人不一样,可如今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徐氏,前段时间她一直压抑着不想与他撕破脸面委曲求全,但今日,不知怎的,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从前可以轻而易举的伪装今日却觉得如此艰难。
“谋儿,快来,叫阿父抱抱”萧世诚伸手欲将儿子从李桃儿怀中接过来。
李桃儿却侧身将萧方谋交给了乳母:殿下,谋儿调皮莫惹恼您。
“说的什么胡话,他可是我的亲骨肉,即使是打我两拳,我也甘受。”说着便将萧方谋从乳母手中抱了过来与他一同在庭院里玩木马……李桃儿呆呆看着,不觉眼眶渐渐温热,如果,如果他只是寻常男子就好了,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没有正妃、侧夫人,她是他唯一的妻子,那该多好……
晚饭过后,乳母哄萧方谋睡去,萧世诚则牵着李桃儿的手在院里散步,想与她和诗。
李桃儿摇头:殿下,我作不出诗了。
“怎么了?”
“人与花一样,去岁开的桃花看来起与今岁一样,可花早就不是那朵花,人也不是那个人了”
“桃儿,你一向最是乖顺,我以为你能体谅我,岳淑是右常侍之女,其父是我最亲近的属官,我要他们的忠心,自然也要给他们恩宠!”见李桃儿暗讽他变心,萧世诚如是回她。
李桃儿淡淡一笑:殿下说得是,将一株山谷中的桃花移回后院,自然失其珍贵之处。
“桃儿,我心里还是有你的”萧世诚将她拥了过来,一把抱进房内。
床榻之上,李桃儿像失了生机的枯木,任他雕刻,萧世诚停下道:桃儿,你与从前不同了。
李桃儿一把将他推开坐起来道:殿下,维系我们之间的那根绳子是谋儿。
他将她高高捧起后又重重摔下,他竟还想她像从前一样与他神灵摇荡,她做不到,这具躯壳也做不到。
萧世诚听罢眼神渐冷,扫兴地起身,对外面的侍婢道:进来给本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