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仇啊,我接下了
张小乖没有回应,白莲却自顾自说了起来。
“自从我成了魂妖已经一千又好几百年,原本的名字早已忘记。甚至连什么时候开眼都不记得了,白莲之名也是之后取的。”
“平生也没什么爱好,就是种了一棵树和它比比谁命更长。”
“现在那树已经被人砍去烧了柴火。我也没闲着,替它报了仇。”
“魂妖开眼,就是眉心会出现一只眼睛,或竖或横不尽相同,但都会觉醒一道先天魂术。”
白莲给张小乖顺了顺头发,眼睛里,却似乎在看另一个人。
“而我这先天魂术可以操控生灵的身体,除了意识之外,连毛发的方向都可以操控。”
“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操控尸体,甚至没开眼的魂妖更好用。”
周围的人被白莲这自言自语搞得有些蒙圈,这白莲的话里话外怎么搞的像是在交代什么。
他说得这些,分明跟眼下的情况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听完白莲的话,钟灵毓却如遭雷击。
原来袭击他们的三眼,竟然只是一只开了眼的普通魂妖!
“张小乖,你怎么看我?”
白莲闭上双眼,但眉心的那猩红血眼却低下看向张小乖。
“我……”
张小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想杀你。”
“混账东西!祭品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村长暴跳如雷,要是把这上仙大人气走了,他们村子可就没人保护了。
白莲一个起跳,抽出腰间的佩刀抵在村长脖子上,“再多嘴,死。”
村长脸色苍白,连连点头。
他转过头,示意张小乖继续说。
“你杀我母亲,杀我母亲的母亲。”张小乖声音越来越小,“我是想杀你的……”
“那你恨你的祖先吗?”
“恨,就是他亲手造成了我们这一血脉一千年的苦难。”
白莲点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我吃人,只为修炼和裹腹,也是天经地义。”
“你恨我,想杀我,可以。”
“锃!”
白莲的佩刀立在张小乖的面前。
“但有件事,或许是染了因果,我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你。”
这是白莲一件千年前的平凡琐事,却也是一个药郎一生的所有事。
故事的开头,是在一个位于深山里的山村。
那个村里有一名受人尊敬爱戴的药郎。
药郎名叫张时珍。
张时珍一家六口,父母健在,儿女双全,还有一位漂亮贤惠的妻子。
他平日在村里把脉看病,偶尔上山采药,日子过得简单又舒适。
那一年,村子里出现了一些异常,张时珍敏锐的感觉出这是一种疫病。
村里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出现了染病的人。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村子上空。
这其实是魂妖白莲的血毒融入村里井水的缘故。
这种毒极其难解,但有强化生机效果的草药能缓解症状,甚至有一定几率治愈。
张时珍把附近山林都走遍了,几乎就差把山给薅平了,但收集的草药远远不够。
他背井离乡去往更远的地方找寻。
这一走就是数年。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找到了灵丹妙药能一次性治愈村子里所有人。
他兴高采烈的回到村子。
本以为数年的奔波总算能换来村子的安宁,他忍不住想看到村民那重新绽放的笑容。
他看到了。
那些村民的笑像是炼狱里的恶鬼一样,肆意撕碎着他的理智。
回到家的张时珍,没有迎来儿子的远迎,妻子的茶汤,以及父母的开怀大笑。
因为他们都被撒了盐,像腊肉一样被挂在了家门前。
娘亲的眼睛被挖去,父亲的头颅只剩一半。
儿子的身躯被撕裂,妻子的内脏被掏空。
唯独女儿,不见踪影。
这些年,村里每家每户都染上疫病,但只有张时珍一家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喝水的井和村里不同,是单独钻出来的,也就没有染上毒素。
但是张时珍离开后不久,村里就有了谣言。
他们质疑为什么只有张时珍一家这么健康,而他们生下的孩子要天生残疾。
他们认为自己会这样一定是张时珍炼药的结果,毕竟只有他懂得医药。
现在张时珍数年不见,一定是远逃他乡。
因此,谣言越传越盛。
“要想活命,得吃张时珍血脉的肉。”
“要想有健康的孩子,得用张时珍血脉的肚子来生。”
“听说了吗?吃了他们家,所有人都能长命百岁!”
于是在当年村长的带头下,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锅里都多了一道菜。
菜名叫张时珍。
至于村里的男丁,每天晚上都会在一个茅草屋外排起长队。
他们听着茅草屋内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只会轻浮的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就这样,村里的男丁们是第一个看到双眼赤红,满脸血泪的张时珍的。
那一夜,张时珍像一个战神。
然而当他进入茅草屋要救自己女儿于水火的时候,却看到那村长用布条勒死了衣不蔽体的她。
世界上不能直视的东西有二,其一是太阳,其二是人性。
而后更多的男人拿着锄具把张时珍围住。
深陷绝望的张时珍像疯了一样杀向村民,麻衣变成了血布。
双拳难敌四手,张时珍最终也只能勉强杀出了村子。
伤口和衣服粘粘在一起去,每走一步就会撕裂得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已经很难活下去了。
冥冥之中,张时珍找到一处山洞,这里是山里井水的源头。
在这里,他看到了导致疫病的源头。
那是一只开眼失败又身受重伤,即将死去的普通魂妖。
或许村子里的人再坚持数年,待这魂妖死去,便不会有人感染新的疫病。
张时珍在这一刻忽然明悟了,命运因果让他找到这魂妖,就是想让他完成复仇。
他拿出那灵修老头给的丹药,亲手喂给魂妖。
这丹药蕴含着庞大的生机,仅仅一颗磨成粉便可以让全村人恢复如初。
可如今,它进了魂妖的嘴。
原本额头只有一道细小裂缝的魂妖,在这一瞬间冲破了冥冥之中的桎梏。
眉心那猩红的血眼猛地睁开。
将死的魂妖觉醒魂术重获生机,张时珍却气若游丝的倒下。
这魂妖不明白一个人类,为什么要救他的猎食者。
直到张时珍把自己的遭遇断断续续的说给他听,恳求他帮自己报仇,恳求他帮自己还恩。
这愁怨在魂妖看来只是稀松平常的人间恶事,他可以不管。
但张时珍救过他的命。
“这仇啊,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