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06]
距离许漾知道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会大概是高一下学期。
班里有男生过生日。
许漾坐她后桌。男生叫宋昊，是许漾同桌。
宋昊跟陆时笙的关系，两人撑死了只能算得上是斜桌邻居，熟络程度有限。
平时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宋昊问她借作业，大咧咧地拍她肩，“那啥，英语写了吗？借我copy一下。”
凭借一学期下来的抄作业的情谊，宋昊生日请了许漾，也请了她。
同去的还有个女生，是陆时笙室友。
——宋昊喊她带上的。
现在想想，估计抄作业情谊是假，宋昊喜欢她室友的居多。但陆时笙开窍晚，那会是真没看得出来。
当天放学，她跟室友一起去附近商场，给宋昊挑了个礼物。宋昊在学校附近的饭馆定了包间，在群里通知大家七点准时到。
七点。十几人准时到场。
一群人乌拉拉的凑一块，吵吵闹闹的。陆时笙跟她室友走在最后。上了楼，老板娘带他们到包间坐下，又拿了三本菜单过来，让他们点菜。
宋昊是个富二代，手里零花钱不少，招呼大家随意坐随意点，想吃什么都行。
末了，很狗腿的拿过三本菜单中的一本，递给许漾：“漾哥看看吃什么？”
那份菜单许漾是接过来了。
可他看也没看，直接就把菜单转手递给了陆时笙。
“我吃什么随意。你们女孩看吧。”
陆时笙眨了下眼睛，说了句“好”。
小姑娘掀开手里的菜单，放在她跟室友中间，“那咱两一块看吧。”
室友点点头。
两颗长头发的脑袋凑一块。
陆时笙翻一页就问她一句，“这页有你想点的么？”
“没。”
“那这页呢？”
“呃。”室友认真扫了一遍，“还是没有。”
“我也没有。”
陆时笙感慨道，“没想到这家招牌全是羊相关的……”
许漾当时好像是在玩手机，听到她这话，抬了下眼睛，“不喜欢？”
“嗯。”
她点点头，“不太能吃得惯。”
“得了吧。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旁边一男生听到他们对话，啧了声，“你们女生就是矫情。”
这话听着很难不让人生气。
陆时笙正准备反驳。
身旁，许漾把手机扣在桌上。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过去，抬脚踢了下对方的椅背，冷声道：“你敢说没你不爱吃的菜？”
室友在一旁同仇敌忾地附议：“就是。吃饭本来就是个人喜好、口味问题，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们也没拦着不让你吃。扯什么性别对立啊？”
见矛头突然引向自己。
男生讪讪地闭上嘴，没再发表什么“高见”。
倒是许漾懒散散一挑唇，叫了声宋昊的名字，说他今晚这地点选得不行，菜太有局限性。
陆时笙很有深意地瞄了眼刚才发言的男生，补充了一句：“选的人也不太行。”
宋昊：“……”
……
更多细节，陆时笙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说完这句话，许漾转头过来看她，唇角勾起点弧度，抬手过来同她击了个掌。
她与他对视上。
少年眉眼干净，黑色的眼瞳里像是点着熠熠的光。
那一刻，掌心温度透过皮肤短暂传来。
像是被烫到。
陆时笙心跳加速了几秒，挪开视线，突然不敢再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
饭局散伙，时间已经是八点半。
和其他几人挥手说了句“明天见”，陆时笙回到房间，踩下鞋子后跟穿上一次性拖鞋，跟浑身抽离了力气似的扑到沙发上，脑袋靠着扶手处躺下。
小桃帮忙将鞋放回柜子里，临走前多叮嘱了一句：“时笙姐，明早九点的通告，我六点半过来喊您起床。”
陆时笙没力气再说半句话。
她朝门口位置小幅度挥了挥手，以示自己听见了。
几秒后，房门咔嗒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带上。
陆时笙休息了会，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瞄了一眼。
上面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最顶上那条，来自于经纪人庄瑶的亲切问候。
[录综艺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陆时笙打字回复：[托您的福，赶过去就得对着镜头吃饭。累惨了。]
而下面几条，都是喻梦发来的——
[喻梦：和许漾怎么样了？]
[喻梦：他不会真让你赔钱了吧。]
[陆时笙：……那倒是没有。]
陆时笙将今天事件的所有后续，同喻梦复述了一遍。又瞥到庄瑶给她发来的回复：[好好干喔宝贝，不要让我失望。]
她随手回了个“知道了”，又切回喻梦的聊天框，吐槽道：[他们都说录综艺会变瘦。之前我还觉得这话是假的，这撑死了能有多累？现在我总算信了，是真的累。]
陆时笙：[也不知道明天录制，会有什么环节。]
洋洋洒洒一大段发过去，喻梦那边忽然消失了几分钟。
陆时笙切到朋友圈，刷了会好友动态。
几分钟后，对面直接给拨了个视频过来。
屏幕上的女人正在敷面膜，镜头一晃，喻梦顶着个黑脸转过来，面向这边，“暂时先别想工作了。你现在是以什么心态面对的许漾？”
“还能以什么心态。”
陆时笙一脸奇怪，“当然是同事啊。”
“那许漾呢？”喻梦说，“他记得你不吃羊肉这件事。说不定这么多年，他压根就没忘记你。”
“还真不一定。”
陆时笙打断她的话，“有可能……单纯是他记性好？”
喻梦：“……”
喻梦那边沉默了半晌。
片刻后，女人洗了把手，重新回到镜头范围内，用正儿八经地语调喊她名字：“陆时笙。”
“嗯？”
“我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怎么说话呢。”
陆时笙撇了下唇，有些不满道：“要聊天就好好聊啊，不要人身攻击我。”
喻梦掀了个白眼：“我现在如果是许漾，八成得被你这话给气死。”
“那你连我一开始面都见不到。”
陆时笙皱了下鼻子，有点臭屁地说，“大晚上的，我才不跟他视频聊天呢。”
喻梦：“……”
“他甚至连我微信都没有。”
陆时笙说。
这段对话，以喻梦的挂断而告终。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
陆时笙悻悻地收起手机，准备去洗澡。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小桃六点半准时来房间里提供叫醒服务。
陆时笙困倦至极地从床上爬起来，机械性地刷完牙，洗了把脸，整个人才清醒了些。
早餐就在一旁搁着。
小桃捧着叠节目组准备的服装，暂时挂在衣架上。
实验性出游这节目，不同组别的成员，会给不一样颜色的衣服。
分给陆时笙的，是件紫白黑三色拼接的工装风外套。看着不起眼，但配上她高挑的身材，上身效果意外的好看。
节目组安排的集合地点，是酒店的一楼大厅。
陆时笙做好妆造，前往电梯。
准备下楼集合。
出房间门没多远，她在电梯口旁边遇见郁姗姗。
对方身上套着和她一样颜色的服装，在等电梯上来，见陆时笙过来，笑着同她说了声：“早。”
陆时笙也道了句早。
寒暄了几句昨晚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话题。
郁姗姗又看向她们这身衣服：“从颜色看，我们两个今天是同一组。”
陆时笙也没多想，随口接了句：“也不知道另一个成员会是谁。”
郁姗姗突然转头看过来，笑着问她：“你希望剩下的那个人是谁？”
“……”
没想到郁姗姗会这么问。
陆时笙大脑一瞬间空白了两秒，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隔了一会，她才慢吞吞开口：“……都行？”
昨天吃饭，其他人给陆时笙的印象都还不错。
许漾也还行。
但是吧，看见他的时候，她总是不太受控的想起点过去，下意识地有些无所适从。说是逃避……好像也犯不上。可能心里就是觉得别扭。
纯粹跟她自己过不去的那种。
现在大家既然一起录制节目，未来不可避免地还会有更多交流。
她自己也得早点习惯才行。
郁姗姗瞧了眼她表情，“我看你这紧张的样子，可不像是‘谁都行’的这种答案。”
流露的这点小紧张。
陆时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听对方这么讲，她低低“啊”了一声，有点懵有点无措地眨了下眼睫。
与此同时，电梯恰好抵达楼层，在两人面前徐徐打开。
“我也挺好奇另个人是谁。”
郁姗姗不再为难她，打圆场道：“一会就揭晓了。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陆时笙跟着走进去。
电梯缓缓下降，抵达一楼。
走出电梯门，远远地就能看见导演组与工作人员已经在录制区域等候。还有两个穿着橙白色服装的人坐在沙发上，在一片黑灰色系商务风的家具中，异常显眼。
走进了看，才发现是丁景山和李盛。
那分队未揭晓的那个人……
答案只有许漾或段卓了。
四个人简单聊了会天。没一会，最后两个人也下楼，出了电梯。
“瞧——”
郁姗姗扬了扬下巴，“答案这不就来了？”
陆时笙依言抬起头。
远远就看见一橙一紫并肩走过来。
段卓的身高刚过一米八，穿的橙白。身旁的那位套着紫白色，明显比段卓高出半个头，半敞着外套，垂着眸子，眉眼间带着几分困倦。
看神情，像是刚睡醒。
两人一左一右，按照分队走入队伍两侧。
陆时笙本来站最旁边的。
许漾一来，结果反倒她成了左边的第二位。
男人在身旁站定，她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问了句：“昨晚没睡好？”
“有点。”
许漾说。
好歹以后也是同事了，陆时笙正犹豫着要不要表达一下关心之情，说点嘘寒问暖的话，就听见男人语气懒散，补充了句：“脚疼。”
“……？”
“疼得睡不着。”许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