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时候，有些人为了显示自己牛逼，会编出稀奇古怪的故事来，让人觉得他既牛逼又傻逼。
李伟参加体考时被国家田径队的教练看上，让他跟着练三级跳远专项，但是这样会耽误他的学业，便被李伟的父母否定。不过，他还是跟教练去北京混了两个月。回来之后，他跟曹冬宝吹牛逼说：
“你猜我在体委大院儿看着谁了？”
“谁？”
“你猜啊，奥运会冠军。”
“孔令腾？”
“不对。”
“哪一年的奥运会？”
“就去年啊，悉尼奥运会。”
“田暗？”
“不对，操，你就认识这俩人吗。”
曹冬宝挠挠脑袋说：
“好像还真是。”
“操，我看见占旭强了！”
“举重的那个？”
“对，老壮了，他管我借火，我没借，哈哈哈。”
李伟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
“牛逼啊，奥运冠军你都没放在眼里。”
“嗐，我不认识他，还是别人跟我说的。”
在一旁喝饮料的安家星风轻云淡地问：
“奥运冠军也抽烟？”
李伟愣住了。
“对啊，他们得戒烟戒酒吧。”
曹冬宝也开始讥笑他。
“操！我就说我不认识吧，队里那大哥非说他是占旭强，我也觉着奥运冠军不能抽烟呢。”
“得了吧，真能吹牛逼。”
“哎，我没吹，体委大院儿里全是奥运冠军，不信你们看看去啊。”
曹冬宝和安家星喝着大白梨，不再理他。
周冲、张秦和郑武林也走进小卖铺，浑身是土。周冲说：
“你们怎么先走了。”
安家星努努嘴，回答：
“李伟从北京回来，要请我们喝大白梨。”
“李伟，不够意思啊，这么多兄弟呢。”
张秦和郑武林不说话。他们跟李伟没那么熟，只有周冲跟李伟一块儿玩过。
“嗐，你现在拿，算我的。”
“哈哈，逗你呢。”
李伟这人有仇必报，张嘴就来：
“你妈不是不让你读了吗，你咋还没滚蛋。”
曹冬宝替周冲打抱不平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周冲灌下一口冰镇饮料，“我妈松口了，她说只要我能毕业就行。”
“卧槽，牛逼啊。”
曹冬宝拿着饮料跟周冲碰去，恭喜他继续留校，跟他们度过最后一个学期。
他们都是好哥们儿，从未想过毕业意味着什么，只会在信中反复地确认——“毕业之后，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以后可不要忘了我啊”——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们对于未来的憧憬，远远超出对于离别的遗憾，而现在则恰恰相反，未来反而不重要了，“在一起”才是最现实的快乐。一位著名的作家曾经说过，“人老了，就不再往前走，而是唏嘘地回顾过去，回顾让人遗憾的人和事”。
曹冬宝“最好的朋友”有很多，每个人对他来说同等重要。然而其他人非常在乎“谁是谁最好的朋友”——“最好”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可否认的是，周冲跟谁都不是最好的朋友，他是典型的“摇摆人”，跟谁都能玩得来。
周冲的身上有股痞气，等曹冬宝长大些，觉得那是匪气，现在，他觉得那是豪气。但在当时，周冲只是和曹冬宝一起踢足球、打篮球、光着膀子睡在地板上的兄弟。
如果不是周冲，安家星恐怕会成为李伟刀下的另一个亡魂。
李伟故意找机会跟他们一块踢球——他借着请曹冬宝喝饮料的机会接近安家星，虽然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安家星，但是“李伟杀人”的规律得到了确切的证明。
2002年农历新年前，曹冬宝、安家星和高柏麟再次秘密聚会，研讨平行宇宙的最新观点。安家星逐渐认同我对于时间快慢的理解。高柏麟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他的微表情欺骗了自己——他对此也有同感。
天色渐暗，他们仨人吃完抻面准备回家。
“那就年后再见啦。”
高柏麟微笑着挥手告别。
曹冬宝和安家星异口同声：
“年后见！”
说罢，俩人骑上车，朝“平行四边形”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曹冬宝跟安家星聊了很多，从杨悦到赵倩，从前世到今生，他遗憾地回顾往昔，他兴奋地憧憬未来。他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而他则用乐观冲破一切阻碍；他始终停留在过去，而他配得上拥有未来。
“别再想着不可能改变的事了，我们都还有机会，好好活一次。”安家星说。
“好的，我最近改变很多，凡事都往好处想。”
俩人在人民里小区就此别过，曹冬宝继续骑向护城河，骑向难得感受到温暖的新家。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安家星到家前被捅，幸好周冲救下他一命。
本来安家星和周冲商量好，当晚在自家门口见面，然后借给周冲几盘磁带听。然而周冲在等待时，发现李伟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徘徊。他本想上去打招呼，却正巧看见安家星骑车从路口出现。
李伟先是与安家星寒暄，不知怎的，他忽地掏出一把甩刀，朝安家星的胸口捅去。周冲立刻跑过去帮忙，把李伟治服。
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李伟像是早有预谋，等着将安家星置于死地。现在安家星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李伟则被警方带走。
曹冬宝听到这个消息时哭了，他任由泪水流淌，哭得撕心裂肺，吓得周冲不知所措。冷风吹过，将泪水化作刀片割的他生疼，好像冬天在他的脸上开了无数个口子。
——李伟没打算放过我们，他要杀死我们所有人！
曹冬宝带着周冲去找高柏麟，试图寻求他的帮助。
高柏麟还算冷静，他提议，把对李伟杀害吴西昆和陈勃的猜测告诉警察，这样才能保住曹冬宝的性命。
周冲疑惑地眼神在他俩身上游走，忍不住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伟很可能是连环杀人魔。”高柏麟答。
“卧槽，不会吧，我认识他五年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曹冬宝冲高柏麟使眼色，明显是对周冲不放心。高柏麟便与他共同保持沉默。
没过一会，周冲再次问起：
“你俩打算就这么坐着吗？”
曹冬宝无奈地说：
“还能怎样。”
“报警？”
“等我们再想想。”
“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没有，你别多心。”
“那我走好了，好心当驴肝肺。”
他俩没有留他，事实上这也是俩人的意愿。周冲走后，曹冬宝和高柏麟开始进入正题。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等李伟出来，你很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卧槽，我真的要疯了，他就这样杀人吗？”
“吴西昆和陈勃的死没有证据，只是你的猜测。安家星同样没死，说不定就私下和解了。”
“可是，李伟为什么要这么干？”
高柏麟严肃起来，摸着他新长的胡子说：
“根据我们之前的判断，阿星如果被李伟杀死，他就会穿越。李伟像是知道这一点。”
“那为啥是我俩？”
“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
“他知道你俩是穿越者，并且要这件事情重演。”
“可是，这事儿不对啊。我俩穿越到不同的时空，遇到的是不同的李伟，难道每个李伟都知道我俩是穿越者？那他是啥。”
“你觉不觉得，这很像rpg游戏？”
“《仙剑》？”
“对。”
“操！我们生活在虚拟的世界里面吗？”
“我不知道，但是李伟好像在掌控你们的人生。”
听到这话，曹冬宝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冰镇可乐，又脱下毛衣和外裤，用手擦去脸上的汗水，说：
“你家暖气太热了。”
“呵呵，习惯就好。”
曹冬宝灌下一口饮料，气愤地说：
“难道他是死神，是上帝吗，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高柏麟不再说话，像是在思考一个世纪难题。
这次讨论无果而终，他们俩人决定找个时间去医院看望死里逃生的安家星。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他俩买了鲜花和水果，到医院门口时，曹冬宝退却了。他害怕看见前世的父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最终高柏麟自己走进病房，向安家星表达了他俩的善意。
安家星的身上插满管子，排便和进食也要通过细细的管子。医生说他的脾脏破裂，幸亏第一时间送往医院，否则必死无疑。
他这次大难不死，自然与周冲的拔刀相助有关，然而另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是他本人的警惕性。
在他们分析出“李伟杀人”的规律后，他们经常互相提醒，要小心李伟。
当晚，安家星远远地看见李伟，立刻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对方掏出甩刀时，他立刻采取防御措施，躲过了第一次袭击。可是自行车束缚了他的手脚，李伟把他和自行车压在身下，狠狠地向他捅去，直到周冲出现。
事情已经明朗。李伟是杀人魔，被他杀死的人会穿越。但是他们不能让李伟进监狱，不然更无法解开穿越的谜题。
高柏麟在医院门口双眼无神，像是被人捅了心脏一般，面无血色。曹冬宝想知道当晚的每一个细节，高柏麟却突然变得暴躁而不安，不再给他转述。
2002年春节如期而至，曹冬宝的新爸用投资黄金赚的钱给新妈买了一个金手镯，也把家里的旧电视换成了索尼牌的27寸大彩电，曹冬宝却丝毫提不起半点心情。
万家灯火，炮竹声声。
春晚的主持人们激动地向全国人民送来祝福，随即开始新年倒计时：
“5,4,3,2,1，新年快乐！”
曹冬宝用新爸买的诺基亚手机给高柏麟发送短信：
“生存还是毁灭，to be or not to be？！”
既不能让李伟坐牢，又时刻担心他会杀死自己，这是何等矛盾的抉择啊。
高柏麟在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中发来回复，差点惊掉曹冬宝的下巴。
“不如我们捅死李伟，看看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