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9章11当晚
“李伟!”
曹冬宝大声喝止,跑到场地中央。
“宝哥?”
李伟见他突然出现,懵的一批。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吃瓜群众们无不惊讶于当事人突然出现在“弹劾现场”。
只有安家星最冷静,他双手插兜,小声嘟囔:
“来得真不是时候。”
昏黄的路灯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曹冬宝暂时失了魂,随后在别人的议论声中惊醒。他夺下孟冬手中的话筒,大声地喊:
“都给我滚!”
劣质的扩音器几乎被他的声音撑到爆炸,电流顺着石板路往空气中扩散,所有人快速地捂住耳朵,仿佛下一秒时空会产生扭曲,把他们全部吸入到未知的黑洞之中。
这招儿很管用,在场的人惊恐地四散而逃,唯独赵欣和他的跟班儿杵在原地。曹冬宝刚要爆发,赵欣便开口说:
“冬宝,如果田野再来找事,你叫我。”
——原来他是想帮忙。
曹冬宝的血压稍微降下20个毫米汞柱,淡淡地说:
“谢谢欣哥,我应付得来。”
他们走后,现场只剩下曹冬宝、安家星、李伟、孟冬和那两个不怎么聪明的青年,而孟冬早已泪流满面。
安家星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
“该来的总归会来,逃不掉的。”
“我谢谢你,”曹冬宝的肺要被他气炸了,“要死一边死去,别害李伟。”
“呵呵,你自己收拾残局吧。”
说罢,安家星转身离去。
“李伟!”曹冬宝指着他手里的刀,“赶紧把刀收起来。”
“哦。”
李伟慌慌张张的样子,还真有可能失去理智。
孟冬此刻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曹冬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双手在校服上抓挠。
“宝哥,”李伟走过来,“这是咋回事啊。”
“咋回事?我还想问你咋回事呢,那么多人,你拿出甩刀干什么?!”
“不是,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着什么急,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要捅人了。”
“没有你是不知道,我训练完看着这横幅,妈的,瞬间血压飙升。”他突然把声音放低,“这姑娘咋还没完没了了。”
曹冬宝心中一惊,问:
“你刚才是要捅她?”
“那不然呢。”
“不是安家星?”
“我捅他干嘛啊。”
——卧槽,这到底是咋回事。
曹冬宝被这突破次元壁的现实搞得束手无措。
李伟解释说:
“其实也不是要捅她,我是怕田野那帮人在旁边,所以拿出来备着。”
“操,我都被你搞迷糊了。”
曹冬宝丢下李伟,跑去安慰孟冬。
“孟冬,”他拉着她的胳膊,“你别哭了,起来。”
孟冬甩开他的手说:
“我要你管。”
“哎呀,有啥话不能说啊,非得整这么一出。”
“你让我说吗,你个王八蛋。”
“说啊,现在就说。不过你先让这俩演员回家呗,校门口一直飘着横幅多难看啊。”
“我就是要臭着你。”
“行行行,”
曹冬宝拿她没办法,李伟插嘴说:
“这俩哥们儿挺敬业啊,长得跟双胞胎似的,得花不少钱吧。”
孟冬仰着脖子喊:
“你滚蛋,那是我爸的徒弟!”
“徒弟?”曹冬宝不明所以。
“卧槽,”李伟更直接,“你爸是干啥的?”
“开盲人按摩店的!”
此话一出,曹冬宝和李伟短暂地对视了两秒钟,随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呢,这大黑天的,怎么戴着墨镜。”
“操他妈的,我刚才还担心打不过这俩壮汉呢。”
“好家伙,原来是摆设。”
“宝哥,你猜他们的盲杖在哪?哈哈哈哈哈哈。”
他俩正笑得合不拢嘴,孟冬起身拽住曹冬宝的衣领,抡起胳膊抽他一个大耳刮子。“pia”,那动静堪比摔炮儿在地上炸裂。
她又拽住李伟,刚要动手,被李伟用胳膊挡住。
李伟斥责说:
“你怎么动手打人呢!”
“对你俩这种不懂得尊重的人,打死一个少一个。”她冲李伟啐了口唾沫,“放开我!”
“卧槽!”
李伟“啪”地弹开,用校服在脸上擦拭。
“你咋这么恶心!”
“有你恶心吗?”
曹冬宝见孟冬杀红了眼,赶紧服软说:
“你别生气了,我俩逗你玩呢,实在不行,我给这两位大哥道歉。”
“你俩真不是个东西。”
“当然,”李伟还在擦拭,“我俩是人。”
“孟冬,你误会我了。”
想起最近高柏麟和倪静阳的话,曹冬宝认为必须要跟她解释清楚。
“我压根儿就没收到你的信,是赵是被别人拿走了!”
“赵什么赵,不就是你女朋友嘛,她还给我回信了呢。”
“啥?”
曹冬宝再次八脸懵逼。
“哼,”她鄙夷地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哎哎哎,你够了啊。”李伟指着横幅,“多大仇啊,一直找我宝哥麻烦,怎么还没完了。”
“你让他问问那个什么赵倩,她说的是人话吗!”
“”
曹冬宝无力辩解,彻底败下阵来。对于不知道的事情,他能怎么辩解呢。就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还是会在事实面前显得力不从心。
“我告诉你曹冬宝,你女朋友就是个心机婊!”
孟冬的话音未落,高柏麟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他说:
“曹冬宝!你咋还不回家看新闻,美国的双子座被飞机撞塌了!”
——操他妈的,果然应了安家星的那句话,“该来的总归会来”。
曹冬宝更加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哦”。
高柏麟这个呆子,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他站在几个人中间问:
“你们在这干啥呢。”
李伟怼他说:
“你看不到横幅吗?”
“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曹冬宝拉着他,“走吧。”
“你车呢?”高柏麟也是一脸懵逼。
“小卖铺门口,不骑了。”
“那不丢咯,现在到处都是偷车贼。”
“李伟,”曹冬宝把钥匙递给他,“你替我骑回家吧。”
“行。”
他无力分心安慰孟冬,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束手无策。
不知孟冬从哪找出来两根棍子交到两位盲人兄弟手里,画面的确有些滑稽,但是他的身心俱疲,跨上高柏麟的车子不再言语。
“坐稳了啊,”高柏麟说,“走了。”
“宝哥再见!”
“该死的曹冬宝,”孟冬大喊,“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无声地回应。
这场闹剧结束了,曹冬宝和安家星还活着,911事件再次发生。
他猜的没错,蝴蝶效应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让复杂的人物关系成为“变数”,同时留下某种遗憾成为“定数”。就像李伟手中握着的刀,在一片混沌之中,可能捅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世界就是这么奇特,白中有黑,黑中带白,该发生的事情总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他的死亡谜题终于解开:穿越之前的2001年9月11日,因为一句“我愿意”,李伟把刀插进他(安家星)的心脏。李伟为了维护大哥(曹冬宝)的尊严而一时冲动,这完全可以理解。
他猜曹冬宝之所以选择自杀,也跟与孟冬纠缠不清的爱情有关吧。他不愿多说,他也不好再问。
曹冬宝本以为今晚结束后,一切可以回归正常——他和安家星互换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活下去,殊不知更大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吴西昆和陈勃死了。
没错,在这个时空的2001年9月11日,吴西昆和陈勃被人捅死了。
曹冬宝回家后坐在折叠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电视,身穿蓝色西装外套的女主播一脸严肃:
“北京时间今天晚上八点半左右,两架不明身份的飞机在二十分钟之内,相继撞上了位于纽约曼哈顿的,纽约世贸中心两座大楼的高层并且引发了爆炸。目前两幢大楼已经先后倒塌。另外,位于华盛顿的美国五角大楼也遭到了炸弹的袭击,来看报道。”
现场浓烟滚滚,他仿佛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和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共同在死神的阴影下挣扎。
“曹冬冬,”新妈走过来挡在电视前面,“你该睡觉了,这么晚还看电视。”
他试图躲开她的身体,边扒拉边说:
“你让我再看会。”
“不行,都十一点了。”
“这是大事!”
“啥大事,不就是美国那点破事,跟咱有啥关系。”
“啪”,她按下手边的按钮。电视画面立刻在一道白光中消失。
“唉!这是事关人命的大事!”
“我看你是魔怔了。”
新妈趿拉着拖鞋向卧室走去。新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冬冬,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你们两个是不是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啊?!”
“你破孩子,你有啥感受。”
“孩子就没有权利吗?”
“当然,孩子就该学习,除了学习啥都别想。”
曹冬宝生气地站起来,折叠凳在屁股的带动下“啪”地倒在地上。
新妈有些动气,质问:
“你是不是找挨揍啊。”
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隐忍着说:
“你儿子就是这么跳河的。”
“你说啥呢,你以为小声嘀咕我就听不见了吗?”
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回卧室。
房间里是令人窒息的虚无和苍白,曹冬宝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全是双子座轰然倒塌时的滚滚浓烟。钢筋混凝土结构在两架飞机的撞击下,如同沙堆面对海浪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他失眠了,他怕一觉醒来再次穿越到陌生的角落。他倒希望这是一个巨长无比的梦,无论怎么折腾,最终会回到父母的身边。
四下无人,漆黑一片。
他起床打开台灯,找到纸和笔,再次向“树洞”求助。
“孟冬:
今天在学校门口,我看出你的伤心难过,但我不知道赵倩对你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失眠是一种报应,如果用我的失眠可以换来你的一夜好梦,我愿意每天摸黑写下这万字千言。
孟冬,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一切安好。我还是我,这个世界也还坚固地伫立在宇宙之中。
孟冬,我多么希望讲出我的故事,那样我便不再感到孤独,不再担心明天会突然崩塌。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一点都不困,希望明天遇见你。
曹冬宝(划线涂抹)我
2001年9月11日(划线涂抹)2001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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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中心的全息大屏上逐字逐句地打印出:
第105号、第106号病人实验失败,接受药物治疗后没有产生相应效果,等待实验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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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陈浩南仍然在墙上与曹冬宝对视。他打开收音机,主播用清爽的语气说,“今天是2001年9月12日”。
看样子,就是这样了——这辈子就是这辈子,他是曹冬宝,再见,“安家星”。
他穿上新袜子,忽地很想念赵杰。袜子是赵杰送给他的礼物,赵杰是新世纪送给他的礼物,两个礼物他都会用心收藏。
赵杰走之前,教会他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生道理:
“胜不妄喜,败不慌馁,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赵杰大智若愚,委曲求全,不咸不淡,正正好好。
“宝哥!”
窗外传来李伟的声音。
他光着身子打开窗户,看到对方一脸惊恐地站在院子里。
“咋的,”曹冬宝问,“没见过我半裸啊。”
“不是,宝哥出事儿了。”
“啥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昨晚游戏厅,”李伟急得直跺脚,“哎呀,宝哥你能出来吗?”
“等一下。”
他穿上衣服,趿拉着拖鞋来到后院。李伟坐在石墩上面色苍白。
“啥事儿啊。”他问。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去游戏厅,吴西昆和陈勃也在。”
“吴西昆和陈勃?”
“是啊,吴西昆昨天刚放出来,陈勃不是早就休学了嘛。”
“然后呢。”
“然后九点半吧,我准备回家,就在人民里小学后身儿那个菜市场,咱们经常抄近路回家的那条路,特别黑。”
“我知道,你别老挤牙膏,说重点。”
“卧槽他妈的,他俩都被人扎死了!”
“啊?!”
“救护车、警车全来了。尸体我都看着了,太他妈吓人了,宝哥。”
李伟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哭了出来,曹冬宝坐在他的身旁,也被吓得不轻。
“咋回事”曹冬宝自言自语,“非得是这一天吗”
“宝哥,这像是有人寻仇啊。”
“寻仇?”
——我想起来了!
曹冬宝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把李伟也拽进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新妈从窗户探出头说:
“冬冬吃早饭了。”
“阿姨。”李伟跟她打招呼。
“李伟来啦,进来你俩一块吃,阿姨做的面片儿汤。”
“好。”
秋天的早晨最凉爽,朝阳已经挂在屋顶,兴龙里一片安静祥和。
“你俩在外面冻着了吧,脸色咋这么差。”
“妈,我们没事。”
“快喝点热汤。”
“谢谢阿姨。”
曹冬宝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李伟——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如果说出来,等于把李伟也拖入到危险的境地。
可是如果不说,坏人就会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