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是李伟！
2001年夏天，曹冬宝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做了很多疯狂的举动。
张秦叫他去郝青青家玩，说是会去很多朋友。不止周冲、郑武林、王心草，还有一个新的姑娘，叫倪静阳。他们打麻将、玩扑克、甚至在局促的空间里玩瞎子摸人。七、八个人钻沙发、上窗台，那画面着实不堪入目。
你猜输的人将面临什么惩罚？喝水。没错，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那个夏天，郝青青家的桶装水一桶一桶地被喝光，一次性纸杯空了再买、买了再空。他们之间的情谊正是从厕所之中发展出来的“水友情”。
三番两次玩得不亦乐乎后，曹冬宝把高柏麟拉入到这个小团体。那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女之间，哪怕一个眼神都能碰撞出惊天动地的火花。
他们私下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联系。不过曹冬宝是游离在他们之外的单身汉——忘记赵倩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感空间。
然而，那个叫做倪静阳的姑娘对他颇有好感。
穿越之前，他俩曾是短暂的同班同学。当时他自负自大，全然没把这个小卡拉米放在眼里，毕竟她只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同学。可是现在他发现，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喜感，是一种老娘谁都不追，只追太阳的热烈的感觉。
他看得出来，高柏麟对她垂涎三尺。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在每一次从郝青青家里出来时，进入到极限拉扯的阶段。
曹冬宝不愿意回家，总是问上一嘴，“你们去哪？”
倪静阳乐于跟他玩耍，总是回答说，“你定。”
高柏麟家住的最远，顺理成章地向俩人发出邀请，“你俩要是没事就送我回家吧。”
于是他们仨人愉快地地骑上自行车，向高柏麟家进发。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样毫无意义地压马路，只不过是想跟喜欢的人多待一会。
他们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骑行，有意无意地聊起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有一次，高柏麟在等红灯时问：
“你们说，天上有什么？”
曹冬宝说：
“天上能有什么啊。”
他觉得这个问题好无聊，没想到倪静阳认真地回答说：
“云。”
高柏麟追问：
“云上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觉得云上是另一个世界。云是天上的‘山’，云脚下是另一片‘土地’，那片‘土地’上住着与我们不同的生物。”
“你说的是鸟吧。”曹冬宝嘲笑她的幼稚，“我觉得天上什么都没有，云的上面是黑的，跟闭上眼睛一样，什么都没有。”
高柏麟的眼镜下面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曹冬宝反问他：
“你倒是说话啊，你觉得天上有什么？”
“不知道，我以后一定坐飞机上去看一看。”
“切，q市连飞机场都没有，你去哪坐飞机。”
路口的红灯变为绿灯，倪静阳问：
“往哪走？”
高柏麟伸出右手，提议说：
“来吧，我代表右转，你代表左转，他代表直行。”
曹冬宝对这个提议表达不满，说：
“神经病啊。”
然而倪静阳居然拍起手笑道：
“好啊，我赢了就左转。”
她见曹冬宝不配合，撒娇似的对他说：
“快点嘛，剪刀石头布。”
曹冬宝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配合他俩演出。
说来也怪，在q市的夏天，他们三人顶着骄阳烈日，漫无目的地压马路时很少感到炎热。即便真热了，停下车，找个小卖铺买根雪糕，一切又恢复到宁静美好的状态。
纯真嘛，坐在地上不嫌脏，趴在哪儿都能睡觉，这才叫纯真。
他们仨人剪刀石头布的时候，没人在意结果是左转、右转还是直行，能继续一起骑行才是这个游戏的最终意义。
有一天高柏麟不在，曹冬宝和倪静阳没骑车。从郝青青家里出来后，倪静阳对曹冬宝说：
“曹冬宝，我发现你跟安家星很像。”
她的结论让他猝不及防，他警觉地问她：
“是吗，你跟他很熟？”
“也不算太熟，他进实验班后就不跟我们玩了。”
“哦。”
“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小流氓，我这么说你可别怪我啊。”她说话的时候依旧笑得灿烂，“现在我发现，你挺聪明的，而且特别爱笑。”
“呵呵，”他尴尬地说，“是嘛。”
“是啊，他们以前都怕你，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可怕。”
他挠挠头，继续向前走。
“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她蹑手蹑脚地说：
“孟冬给你写的信，我们都看了。”
“啥？”他停下脚步，“你说谁，谁看了？！”
“我们啊，我，赵倩和杨悦。”
他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的话。
“哎呀，你别激动。”她低下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信上写了啥？”
“也没啥她说谢谢你的关心，希望你们能保持联系。”
曹冬宝的身边再次出现那团粉色迷雾，他焦急地问：
“这么说，我还能给她写信？”
“写个屁啊，你还要脸吗。”
被她这么一骂，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唐突。倪静阳与赵倩、杨悦是闺蜜，而自己却问她可不可以讨好别的姑娘。那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酸中带苦，没有一丁点甜味。
“果然。”
倪静阳失望地低语，自顾自地向前走。
“你说什么。”
曹冬宝追上她，试图摆脱刚才的负面情绪。
“我说，赵倩预料的没错，你俩肯定有一腿。”
“你们偷看我的信，现在还成我不对了。”
“当然是你不对，你给她写信干什么。”她的声音逐渐失去控制。
“我哎”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不再争辩，放弃抵抗。
“我再跟你说个事儿吧。”
“嗯。”
“其实赵倩不想跟你分手，她希望你能主动找她和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样子她是赵倩请来的说客。他压根儿没料到她俩之间的关系，以为倪静阳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同学。
“愿不愿意和好你自己定，别跟赵倩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她的话语中带着失落，让他倍感压力。
他无法给她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只是与她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在夏日的夜色中分手，回到各自的家。
为了摆脱分分合合的压力，曹冬宝再次把精力放在911事件当中。
在高柏麟的帮助下，他用新注册的电子邮箱给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发了一封邮件，其中的英文是他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毫不意外的是，这封邮件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第二种与美国取得联系的方式。
眼看暑假即将结束，他又一次在倪静阳组的局上与安家星四目相对。他看得出安家星现在心无旁骛，一心专注于未来和爱情，但是他无法对这种冷漠视而不见。
三个女孩子手牵手滑轮滑，他把安家星逼停在轮滑池的角落里。
“聊聊？”
安家星擦擦脑门的汗，说：
“说吧。”
“你现在过得咋样。”
“你都看到了，上课、学生会、杨悦，就这么几件事。”
“暑假去北京了吗？”
“去了，还是住在圆明园旁边的四合院。”
“我大爷还好吧。”
“挺好的，生意不错，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父母呢，还有我姐。”
“都挺好，你姐马上毕业，这两天正在找工作。”
“哦”
“我请你喝大白梨？”
“走。”
安家星向远处的杨悦打招呼，示意他们出去喝杯饮料。
“老板，两瓶冰镇大白梨。”
安家星把钱放在冰柜上，起开瓶盖，递给曹冬宝一瓶。他们举瓶共饮，那冰爽清甜的感觉从口中到食管，再延伸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你跟赵倩的事儿，”他开口说，“你别怪我多嘴，她还等着你张口呢。”
“我知道，但我现在没心情。”
“为啥。”
“还有两天开学，开学之后是911，这事儿一点儿都不困扰你吗？”
“你是说美国，还是说我自杀。”
“都有。”
安家星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说：
“well，美国的事情，我穿越之前就不知道，所以没啥好困扰的。其次，我肯定不会再自杀了，所以你说的困扰来自于哪里呢？”
“pardon？”曹冬宝也拿出刚学的英语，“整件事的发生，不会让你做噩梦吗？”
“不会，我唯一的噩梦就是回到以前那个家，看到他俩吵架，或者打我。”
“你们的相处方式有问题。不过，这不是重点。”他把大白梨放在一边，“我偷偷联系过美国的媒体，他们不回复我的邮件。”
安家星非常吃惊，一脸严肃地说：
“曹冬宝，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
“啥后果。”
“一架飞机把美国的楼撞塌了，而你事先知情，你觉得美国人会怎么想？你就庆幸他们没理你吧。”
“卧槽，我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告诉你，你不仅不能告诉美国，你也不能在互联网上瞎搜索。你用的搜索引擎叫谷歌，那也是美国的技术。”
“他们还能定位到我不成。”
“你以为呢，到时候这就不是你和美国之间的问题了，这会升级为外交事件，变成中国与美国的问题。你拿什么证明你未卜先知？！”
见他一脸震惊，安家星继续补充道：
“怎么证明这件事不是你策划的？”
“卧槽，我一个中国人能策划撞美国的世贸中心？！”
曹冬宝被安家星的推论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拿起大白梨“咕咚咕咚”地灌下一大口，问：
“这样的话，那些人不是白死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你能每个人都救吗？”
“那你还说咱们有一个更伟大的目标？”
曹冬宝的嘴上不甘示弱，却更像是困兽之斗。
安家星靠在木制的扶手上，盯着轮滑池说：
“现在玩轮滑的人真少，我当大哥那几年，这里天天打架。”
他又把话题扯远，显得他像个弱智。
“你的目标，不会是成为我吧。”曹冬宝戏谑地说。
安家星依旧没有回答，目光随着杨悦的动作在池子中飘扬。
倪静阳时不时地用眼睛瞟他俩，只有赵倩在她俩中间滑行，一副专注却又害怕摔倒的样子。
曹冬宝把空瓶子扔进箱子里，搂着安家星的肩膀说：
“你说911那天会不会开启一个时空门，把咱俩传送回去。”
“你是《哈利波特》看多了吧。”
“切，我是想象力丰富。”他犹豫再三，“那你说，我们还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吗？”
“兄弟，911的亲历者还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吗？”
“哎”他看向轮滑池里的人，“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
“你不要忘了，原来的我们都死了。”
——操。
对他来说，死亡原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从他出生到穿越之前，家族里小一百号人，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活着，他从未经历过死亡的洗礼。
三位姑娘笑靥如花，互相搀扶着滑向他们。
倪静阳大声地问：
“你俩聊啥呢？”
安家星嬉笑着回答：
“讨论你们三个谁身材好。”
“神经吧你，”杨悦瞥他一眼，“给我买一瓶大白梨。”
赵倩对曹冬宝说：
“我也要！”
曹冬宝只好转身去找老板。
“静阳，这种坏孩子来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坏孩子啊。”
“净瞎说，你别说，轮滑还挺好玩的。”
三个姑娘叽里呱啦地侃大山，曹冬宝回味着安家星要求他对911闭口不谈的叮嘱——这事儿确实可大可小——他只好在心中默默地认同。
911当天晴空万里。在曹冬宝的印象中，q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地面也是灰蒙蒙的，那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起床后第一时间打开收音机和电视机，上面没有播出与美国有关的新闻。为此他还被新妈数落了一通：
“看不看啊，不看把电视关了。”
“我听着呢。”
他故意延长吃早饭的时间，希望听到恐怖袭击被美国识破的报道，然而事与愿违。
即使路过护城河桥时，他还在为自己解心宽：说不定这个时空不会发生恐怖袭击呢。就好比他“变成”曹冬宝之后，自然不会跑去护城河自杀。所以，如果发生蝴蝶效应，岂不是全世界都变得不同了？
他终究还是大意了，就像当初赵杰被捅时一样。他十分确信自己不会自杀，五分幻想911不会发生，唯独忽视了安家星的死亡。
放学后，当他看到校门口的横幅，听到扩音器里的声音时，他猛然惊醒。
这一切又重演了！
“安家星！”他慌乱地挤进人群，“不要回答她的问题！”
孟冬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同学，你愿意吗？”
人潮汹涌，一个修长的身影握着一把甩刀跃跃欲试。
这次他看得真真切切，那个用刀插进安家星心脏的人，是李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