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短发的香气
9月1日是个神圣的日子，作为学生，我们期待这天，也在抗拒这天。就像家长永远说“等你长大就懂了”，我却不知道长大了能懂得什么。
曹冬宝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院子里的土地因为刚下过雨而泥泞湿滑。骑二八大杠的叔叔准时驶过。他特意说了一声，“叔叔早上好”。
叔叔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次、两次地回头确认。曹冬宝伸出右手向他打招呼。他这才拨动不锈钢车铃，仿佛开心地回应，“你也好”。
9月是q市最舒适的月份——炎热和雨季逐渐远离，人们能在骄阳之下肆意地奔跑。
“宝哥！”
李伟又从他的身后出现，四肢仿佛更长一些，嗓音也发生了变化。
曹冬宝惊讶地说：
“你变声了？”
李伟摸着自己的喉结回答：
“是啊，你看我脖子。”
“牛b啊，你是大人了。”
“宝哥别笑话我了，胡子还没长出来呢，我特想要胡子。”
“有x毛就行呗。”
“操！宝哥你长了吗？给我看看。”
李伟一脸猥琐地冲过来，被曹冬宝一把推开。
“哈哈。”
他很开心能再次与李伟相见。
李伟又问：
“你听说了吗？”
“听说啥？”
“赵倩没考上快班，被分到咱们班了。”
“赵倩是谁？”
“宝哥，我发现别人的青春期是变声、长毛、爆痘，你的青春期是一整个失忆啊。”
“操，我只记有用的事。”
“那赵倩可太有用了啊。”
“啥意思？”
“她可是杨悦最好的朋友啊。”
——操，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笑呵呵地含糊其辞，说着“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之类的傻话。大力和二胖也从后面迎头赶上，唯独不见赵杰的身影。
“宝哥，你把赵倩伺候好了，杨悦还不手到擒来？”
“你说的容易，”二胖说，“多少人想追杨悦呢。”
“他们能跟咱宝哥比吗？”
“行了，你们是真男人，满脑子都是女人。”他故作嗔怪。
大力凑到他们中间，偷摸地说：
“宝哥，我新借来两部日本片儿，找机会去我家看啊。”
“卧槽！”李伟咋咋呼呼，“你咋不早说，暑假看多好！”
“我也是刚借来啊。”
他实在不想跟这帮小屁孩搭话，双手插兜往学校走去。
后门的两扇铁栅栏依旧紧锁，杨悦和赵倩正推着自行车走向车棚。
“赵杰呢？”李伟突然说，“考上快班不理咱了？”
“别瞎说，他现在骑车上学。”大力替赵杰解释。
“咋都开始骑车了。”
“骑车多快啊，我昨天看一小子从捷安特店出来，提了一辆趴赛，老帅了。”
“我也让我妈整一辆去。”
“我觉得捷马比捷安特帅。”
“别逗了。”
“”
他有些厌烦他们幼稚的话语，只想早点见到杨悦。
在他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前，他和杨悦是人见人羡的一对——他们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我不会把她让给该死的安家星（妈的，我说的是曹冬宝）。
一行人转个弯来到校门口，李伟突然小声说：
“宝哥，今天放学堵几个一年级新生，找点零花钱吧。”
大力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开学第一天就不干好事，你不怕一个学期没好日子过吗？”
“操。”李伟心有不甘。
校门口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就像他们刚入学时一样，初一新生受到学校和老师的热烈欢迎。
“老师好”、“老师好”，同学们纷纷向教导主任打招呼。教导主任则用她凌厉的双眼无差别地扫视，时不时地问，“红领巾呢？”
曹冬宝从兜里掏出红领巾，挥舞着、跳跃着经过她的身边，同时向传达室的大爷报以真挚的微笑，大爷也开心地接住他的笑容。
新学期第一天，就这么愉快的开始了。
重新分班后，有的同学兴高采烈，有的同学郁郁寡欢。原因无非是离自己喜欢的人更近了一些，亦或是更远了一些。
曹冬宝和李伟站在初二·四班门口，心中少了一些激动的情绪，反倒是新分到四班的同学们经过时，在眼神中略过一丝恐惧。
李伟吓唬他们说：
“看什么看！揍你啊。”
他向右侧捋了捋头发，斥责对方：
“你友好点。”
李伟不以为然，扶着窗台做俯卧撑。没过一会，他看着窗外说：
“宝哥，赵欣他们过来了。”
“几个人？”
“三个。”
“哦。”
他不太在意赵欣来不来，以及来干什么，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楼梯口。
果不其然，安家星和杨悦一起走上楼梯，旁边还有一个短发女生——李伟口中的赵倩。
安家星装出一副绅士的样子，举着一袋小浣熊给杨悦吃。
他正要上前把他俩分开，赵欣带着两个小弟从安家星的身后向他走来。
赵欣打招呼说：
“冬宝。”
“欣哥，”他拍拍李伟，“咋有空来2号楼了？”
“欣哥。”李伟也跟他打招呼。
“咋样，没人惹事吧。”
“没有，不知道新来的有没有刺头。”
“那就行，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
“晚上可能会有七中的人来闹事。你带着人，放学在校门口集合。我让吴西昆他们也过来。”
“欣哥，啥情况啊。”李伟问。
赵欣不屑一顾地瞥他一眼，继续对曹冬宝说：
“暑假的时候，姚哥和几个人在人民公园把一个七中的小子打了，小事。”
“初四的姚哥？”
“嗯，豹哥他们毕业了，咱们得罩住，不能被外校的欺负。你说是吧？”
“那必须的，敢来三中找事，干他们就完了。”
“呵呵。”赵欣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那行了，放学见。”
“欣哥拜拜。”曹冬宝和李伟异口同声。
赵欣带着人走下楼梯后，李伟愤愤不平地说：
“操，有好事咋不叫着咱们。”
曹冬宝调侃他说：
“为校争光，不是好事吗？”
“操，上纲上线了，牛逼。”
李伟竖起大拇指，随后俩人商量晚上的应对策略——叫着大力、二胖、还有赵杰，带着家伙云云。
曹冬宝丢下五个字，“保护好自己”，便走回教室。
他的心中全是安家星和杨悦，他的应对策略也是关于“如何把杨悦拿下”——例如通过赵倩这个中间人，像李伟上学时说的那样。
“宝哥，”李伟再次出现，“你说句话啊，晚上带不带家伙？”
“卧槽，你是第一天打群架吗？”
“不是，这不来的都是外校的嘛。”
“那咋了，外校的刀枪不入啊？”
“不是”
曹冬宝受不了李伟的啰里吧嗦，想给他一巴掌。他问：
“你听说过‘物极必反’吗？”
对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快速地摇头。
“多读点书吧。在学校门口堵人，还是打群架，肯定打不起来。”
“为啥？”
“几十个人里，怎么也得有几个认识的，认识的人一聊，把事说开了就完了。再不行，还有老师向着咱呢，老师能让外校的欺负咱们吗？”
“有点道理啊”
“你就看吧，吓唬吓唬得了。”
“我还是带着甩刀吧，关键时刻用得上。”
“带着，我跟你说了，‘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
李伟转身回到座位，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
教生物的白老师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说：
“欢迎大家来到初二·四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白晓阳。”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老师接着说：
“初二是最关键的一年，我希望你们能融洽地相处，把学习成绩提高上去，争取在学期末考进快班。”
“不要惹事。”她看了我一眼，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鱼儿都要跳出小河，游向大海”。
“我们班的同学要互相帮助，不论你之前在哪个班，现在都是初二·四班的同学，要成为这个班级的主人。”
白老师用她标志性的动作——低头、抬眼——俯视着我们，然后说：
“接下来，男生、女生按大小个儿分成两列，去楼道里排队，我们分座位。”
分座位，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它能带来全新的体验。其实每个人都有优点，只要你善于发掘，他们都是好同桌。
四班一共四十八个人，他们稀稀拉拉地在楼道里自行组队，噪音贯彻整个二楼。
曹冬宝目测，赵倩在女生中是中等身高，便瞅准时机，把挨着她的男同学拽到自己身后。就这样，他顺利地成为赵倩的同桌，也离开了那个混合着汗味和垃圾桶味道的角落。
落座后，他主动示好：
“你好，我叫曹冬宝。”
赵倩目不斜视地说：
“我知道你是谁，杨悦跟我说过。”
“那再好不过了，”他笑着说，“以后咱俩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对方没搭理他，专心看书、等待上课。
“班主任说了，咱们都是这个班级的主人。”
他“嘿嘿”地补上一句，像是个傻子。
新学期新气象，曹冬宝坐在靠窗的位置，简直来到了人间天堂。
窗外经常有鸟儿飞过，短暂地在老杨树上停留，然后飞向下一个落脚点。秋天的暖风吹过，带来一阵清香，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海飞丝洗发水的味道。为此，他曾多次向赵倩求证，她却对他爱搭不理。
他想，自己不能要求更多，他得“从量变到质变”，逐渐变成一个受欢迎的人。
晚上的群架自然没打起来。
七中来了三十几号人，三中的人更多，得有五十几号。学校对面的建材市场被一百来号人堵得水泄不通。对方正在叫嚣时，一个身型魁梧的高年级学生朝七中的一个矮个子打招呼。从他们聊天的架势中可以看出，这两个人认识。他们又分别叫来几个人，围成一圈，简单几句话便把这事了结了。
李伟依旧操着敬佩的口吻说：
“宝哥，还真让你猜对了，打不起来。”
他翻了个白眼，说：
“废话。”
他们刚要离开建材市场，赵欣一伙人走过来打哈哈：
“曹冬宝，你表哥牛逼啊，连七中扛旗的都认识。”
——表哥？刚刚那个壮汉是我表哥？
他只得勉强笑笑，说：
“嗐，都几把一块玩的。”
李伟听到这话，对他的敬佩又增加几分。赵欣乐呵地说着再见，他和李伟简直要飘上天，走路都带风。他们不曾想到，赵倩在路口处，远远地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赵倩像是判官，“刚才是不是跟那帮混混打架去了？”
曹冬宝和李伟面面相觑，还是李伟嘴快，赶忙解释说：
“没打架啊，我们这不好好的嘛。”
“你不用骗我，我都看到了。”
曹冬宝戏谑地问：
“那你看我帅吗？”
“帅个屁，有病。”
“淦。”
“你要是打架，我就去告诉老师。”
赵倩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宝哥，你这同桌有点意思啊。”
“操，这疯婆娘。”他无可奈何地说，“是你让我找她当中间人的？”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女孩儿有责任心。”
“有个屁责任心，你咋不找个有责任心的老妈子天天盯着你。”
“宝哥别逗了，我俩又不是同桌。”
“操！”
他在心中妈卖批，想着怎么对付这个母老虎。
随后几天的交往下来，他发现赵倩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严肃——只要他不说脏话、安心学习，他们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让赵倩帮忙给杨悦递纸条。她同意了，但是纸条的内容得经过“审查”。用她的话说，“绝不会为你传递污言秽语”。
他委屈啊，他怎么可能写那种东西，他不是她眼中的小流氓曹冬宝，而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安家星啊。
他时刻提醒自己，按照她的要求行事；她也发现，他不如想象中可恶，便放下戒心，逐渐不去审查那不足一页纸的情话了。
然而这天放学时，赵倩突然发起脾气：
“你好烦啊，不能自己给她吗？”
曹冬宝一脸震惊，问：
“你咋的了？”
她把纸条拍在桌子上，说着不想再帮忙之类的话。他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变得暴躁，只好赔礼道歉。
“对不起啊，影响你学习了。”
她的脸色泛红，委屈的像是要哭出来。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差遣李伟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个炸鸡排作为补偿。
“给你，吃吧。”
她没有说话，拿起炸鸡排和书包从座位上离开。
李伟见势不妙，走过来分析：
“宝哥，女人的确是难以捉摸，刚才还好好地聊天呢，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你又懂了。”
“嗐，这不是有个母老虎在身边嘛。”
“你挺牛啊，接触多少女人了？”
“宝哥，我跟艳红好了之后，从没碰过别的女人。”
“玩蛋去，”他气不打一处来，“走，今晚去游戏厅！”
“就是干！”李伟拎起书包，“很久没打97了，今天必须找回场子。”
“你不行，我让你一只手。”
“哈哈，这次我可真练了。”
他们走一路说一路，打算用初一新生“孝敬”的2元钱买20个币，不分出胜负绝不回家。
然而，他们最终没去成游戏厅，因为在护城河桥头遇到赵杰跟人撕吧，他俩二话不说赶紧跑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