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2）
春兰默了一会儿，点头，“好。若你也走了，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香玉忍着笑，将肉粥和一盘喷香的肉包子端出饭厅，并给了小丫头。小丫头满脸不平之色，“香玉姐姐，夫人这是消气了？以我看，冷饭水煮菜再给那位堂舅爷吃几天，好让他长长记性！”
春柳叹了口气儿，道，“早先咱们哪里懂，都说做官的人威风八面，家财万贯的，谁知道轮到自己才知，那做官的银子少得可怜，也难挣。”
这日她在家中无事儿，带着五福到春兰家里串门子，刚与春兰说了会子闲话，突听香玉在外面惊喜的道，“夫人，五小姐来了信。”
直到马车没了踪影，一直看着春峰的小厮才小声的问道，“香玉姐姐，舅老爷饭里，饭里……”
春柳道，“我也是呢。原先周濂几个在安吉时，总觉得那儿才是个暂时的住处，现在倒觉得那儿是家了，他们把我们两个丢下了……”
春柳将第一页信纸递给她，一边往下面的信纸一边道，“大姐也真是的，哪有官太太还要自己去做生意的。巴巴的在那广西那边儿收了干菜运过来……”
从心里来说，他可舍不得两个儿子长大了，去吃春峰这样的苦头。
看门的小伙计在门外隐约听见，以为这位舅老爷吃得太急，失手打碎了什么东西。撇着嘴儿进了小院，一边喊着，“舅老爷，您慢点儿，是什么碎了，小的去再给你取来……”一边踏进了客院正房。
春兰拿帕子抹了下眼角，伸手将她手中信纸取过来，看完后，细心的将两页信纸合到一起，折了起来装入信封。这才道，“咱们姐妹几个，现如今到数大姐手中最拮据，她想做这生意也好，大姐夫当官能有多少俸银？我看他也做不来象卫大人的这种行径，咱们也都不想他那般做。”
小丫头虽然不平，又一想倒底是亲的，夫人再大的气，关了这十来日，估摸着也消了。
春柳叹息，“我真想跟周濂提提，我们也搬去安吉算了。爹娘搬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两人忙接过银子，道，“放心。咱们心里有数。”
李薇接到春桃的来信，只与春兰这边提了要干货的事儿，至于春桃身边儿的翠屏，李薇也是只是说因她学了些如何做广西那边儿的菜品，派来与她们两家酒楼里指点的。
春兰倒是与春桃感情极深，两人年龄只差两岁，又是前面两个最大的，三个小的还不懂事的时候，春桃正处能帮着何氏干活儿的年纪，她则是半懂事不懂的年纪，信纸还没扫完，已红了眼圈儿。
春柳话音落了，却没得到春兰的响应，一抬头看她这模样，心下也感动，眼圈也红了，又笑道，“二姐，我胡说的，大姐许是闲着没事做，那儿人生地不熟，言语又不通的，她找些事儿做罢了。”
香玉不理会跟着过来一脸惊吓的小厮，递了二十两银子过去，“麻烦二位了。到了那边儿不要让他知道你们与我们老爷认得。另外，也保他别让人欺负狠了！”
春兰点头，“是，便是我们酒楼里大宗的采买，一斤也要二十七八文。我看她这生意能成。”
春柳点头，思了一会儿道，“周濂有个远房的姑妈，在宜阳也是做干菜杂货小生的。在菜市口还有个小铺子。我回去就使人去说一声。每斤抽给她两文的利钱，又不占她家的本钱，又与她多添个品种卖，她们定是愿意的。”
一进屋见春峰软软躺在地上，吓得小厮魂都飞了，拨腿往外面跑，一面大喊，“来人呀，不得了了……”
李薇接到春兰的信儿，笑着与何氏道，“娘，瞧，还是姐妹多了好办事儿。三姐给找个铺子代卖大姐运来的干菜。二姐酒楼里每样也让送去二百斤。我们这边儿，除了自家的酒楼留的，剩下的先让柱子的铺子卖着，等寻到小铺子，便专卖大姐那边发来的干货。”
吴旭舒了一口气儿，笑道，“好，这法子好。与其等到他们成了年再费心费力管教，不若从小就管好，省得将来咱们跟着他们生闲气。”
又道，“梨花那边儿正张罗着找个小铺子，帮她卖呢。”
说完赶着马车，匆匆走了。
小厮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微摇了摇头，退了出去，仍将院门儿锁了。
顿了下又道，“这两个小家伙都没吃什么苦头，难保将他们染上坏习性，干脆等梨花在安吉那边儿置了田地，一年送他们去两三个月，专使他们在田里干活儿，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挣钱不易。”
春兰笑道，“正好，中秋将至，酒楼里也趁机推出些新菜来，大姐这次弄来的干菜倒也不少，写个信儿回去，让梨花也送来一些，咱们在宜阳寻个小铺子，帮她卖卖。”
顿了顿又笑起来，“要说大姐这点子也不错。咱们的这边儿的干货就不便宜呢。你看她收的干笋子才十文钱一斤，我记得家里面厨房上的报帐是三十文一斤呢。”
吴旭又问，“若是耀儿熠儿呢？”
转眼已到七月中下旬。
春柳略了想下，笑道，“算了，反正二姐一时也搬不走，我与你做伴儿吧。”
春兰笑道，“自然也有治他们的法子。”
香玉将信送到春柳手中，笑着给两位添了茶水，还未添完，春柳已叫将起来，“是大姐那边儿有信了。”
春兰思量了一会儿，道，“要说你们家现在宜阳也只一个酒坊子。老爷子诸事儿不管，只管泡麯房。这里虽有周家的几房远亲，平日走动也不多。你不妨跟周濂提提。安吉的酒坊子更大呢。”
这回不但是吴耀害怕他娘了，连吴旭也觉得自家娘子实在不能惹。又问她，“若是将来虎子学得不好的习性，你……”
心中大喜，忙接过小厮手中的食盘，抓起一个包子一口|交掉大半个，香得他直吸气儿。
春柳忙叫她，“快拿进来。这有一个多月没信捎来了呢。”
春兰笑着感叹，“爹娘跟着梨花去了安吉后，我便觉着宜阳住着没意思了。象是少了些什么。”
李薇看何氏眼圈又红，连忙道，“娘，你看你，大姐这一趟生意，你知道能挣多少钱么？我与你算算吧。一斤干菜，她能挣两倍的利钱，中秋节快到了，正是卖干菜的好时候，这一批菜脱手后，她七百两的本钱，就变作二千两！年哥儿还说，让严管事儿去帮着大姐收货押船，大姐有了这得力人手，只管掏银子就是了。等大姐夫在广西任上做满三年，大姐呀，说不得也赚个万两的银子呢。”
端了早饭给春峰送去。
“她想做弄这个小生意为家里添些进项也好。她过得好了，咱们姐妹几个才安心。”
想着想着，脑子却有些转不动了。眼皮沉重发涩，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手中的勺子“叮当”一声落地，摔个成两截。
虽说给春峰开始供了饭，春兰仍不放他出来。连着两天白米饭水煮青菜喂着，春峰也恢复了体力。
姐妹两人叙了些闲话。话头又转到春桃的信上来。
看门的小厮将早饭端进去，春峰闻到一股子肉香，霎时双眼放光，一个箭步冲过来，除了往常那一碗稀得可以照人影的稀米汤、两个白面馒头一碟子咸菜之外，还有一大碗稠呼呼的肉粥，一碟五六个白生生热腾腾的肉包子。
何氏笑着点头，摸着她的头发道，“嗯，你大姐最疼你和年哥儿，你们多帮着些。”
春兰一听是春桃的信儿，也急了，忙道，“快拿来我瞧瞧。”
一边向身后两人挥了挥手，那两个壮年汉子，进了屋里，将春峰架了出来，出了客院，一把塞进停在吴府外面的马车之中。
香玉啐他一口，“问那么多做什么，去把客院收拾了吧。过几天咱们老夫人的姐姐姨老太太要来家住呢。”
香玉瞪她一眼，“你碎什么嘴，夫人叫端去就端去！”
这一日小丫头去送早饭时，春兰叫香玉，“去，把这碗肉粥和肉包子一并送过去。”
春峰连吃了两个肉包子，肚子里略有了底儿，才去喝那碗肉粥，一边心想着春兰姐可能是消气了，指不定要放自己出来呢。又想那郝记实在可恶，勾他去赌钱。再想便是最后一把他若能赢，一下子便是五百两的银子，一辈子不做活儿，也够吃喝了。
春峰二十几的壮年大小伙子，天天白饭加水煮菜，没一点油水，不说口腹之欲了，到后半夜已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自天一亮就等着这顿早饭呢。
春兰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让春峰吃个大苦头，故意做成这般模样，让他以为自己是被人绑了，被人扔到采石场去，若是那边的人捎信回来，确认他改了脾性，懂事了，再派人装作刚寻到他的样子去接他回来。
春柳听说春兰使人下了迷|药将春峰迷倒，交于两个陌生人送到采石场去，笑春兰想得周到。
何氏高兴得连连点头，“好，你们都帮着你大姐些。她一走那么远，身边银子又少，娘心里头现在最挂着就是她了。”
春兰斜了他一眼，“照送不误。”
香玉带着两个人匆匆进了院子，啐他，“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