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你是说，陛下要派你去隔壁州县平定流民暴乱？”
魏琉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
放着其他皇子不去，为何专门叫四皇子前往江州。若是比斗蛐蛐、打马球，眼前这位的胜算还能大一些。
四皇子一眼看透她的想法，轻笑道：“你这就是瞧不起人了，上次西凉使臣觐见，不也是我负责的，当时让他们全部丢了颜面，你可别随便忘记。”
魏琉璃依旧半信半疑。
四皇子无奈：“算了，我早知道说了你也不信，所以就瞒着你不说。不过，等春猎一结束，你就会知道我没在骗你。”
魏琉璃眼神逐渐柔和，忍不住追问：“那你手上的伤也是与此事有关？”
“自然。”四皇子摇头叹气，“是我的功力不够，才让贼人伤到，果然啊，还是得多用功。”
魏琉璃翻了个白眼。
要是早有这个觉悟，至于连她都打不过嘛……
据四皇子沈景朔的说法，是宣德帝指派他去查探临近州县的异动。他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不小心负了伤，而那瓶毒药就是证据，自然要用心保留着。
旱灾一事被有心人利用，今年想必不安定。有股流民势力，需要京师亲自派人去，宣德帝兜兜转转，竟从众人中选了四皇子。
四皇子忽然问：“你可还记得百里守谦？”
“嗯，记得，司天监的那位监正大人。”魏琉璃点头，“我们在宫里一起见过的。”
当时在宫道中远远瞧见过一眼，穿着红色官袍，气质很是稳重。
四皇子：“他根据天象推算出今年多灾，所以要提前准备很多。”
百里守谦之前在宸光殿下跪，便是为了向宣德帝汇报此事。但最初陛下不愿意听，反而让人跪进了太医院。
后来，宣德帝还是召见了他。
四皇子躺在草地上，望着繁星点点：“本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没事啊，我会替你保密。”魏琉璃接话很快。
四皇子喉结微动。
魏琉璃也跟着躺下，侧头看着他的侧脸，语气轻快：“好吧，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下次别受伤了，不然我还得……给你送药。”
“担心”二字差点说出口，还好咽了下去。
四皇子手下动作一顿，眸中情绪复杂，但很快恢复了往常模样。
魏琉璃坐起身来，四皇子也跟着做起来，微微一笑认真道：“琉璃郡主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魏琉璃脸色不争气地红了，轻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还没走几步，差点不小心被石头绊一跤。
丢死人了啊啊啊。
魏琉璃脚步加快，快速地跑回营帐。
四皇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失笑。然而等人走远，他的眸光立即沉下来，神色变得冷峻。
·
春猎即将结束，皇后也将要回宫。沈汐回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再次踏进了未央宫。
这一次，沈汐走得更近。桌案上的金色烛台燃着，她的手指抚上桌案。
暖色烛火映照在鄢美人的侧脸上，虽然她的发丝凌乱乱，衣衫破旧，但流露出温柔美丽无法掩盖。
鄢美人的面容柔和而宁静，只是静静地沉睡。
沈汐靠在桌案边，目光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心中不断翻涌复杂思绪。
她缓缓靠近，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就在这时，鄢美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与沈汐的视线交汇。
沈汐心底一颤，整个人愣在原地，下意识要退后几步，但她强忍住这种冲动，身子没有动弹。
鄢美人惺忪的眼眸带着一丝迷茫与困惑，但随即变得柔和，轻声呢喃：“是你吗……”
“我的孩子？”
沈汐心底泛起酸楚。
“我、我……”
令人意外的是，鄢美人的目光渐渐清明，似乎从回忆中走出来，又像是神智恢复了清醒。
她看着眼前的沈汐，温柔地笑了笑，抬手想要抚上沈汐的脸颊。
鬼使神差地，沈汐忍不住向前靠近。
鄢美人的手指突然像触电般弹开，她不敢碰，生怕这一切只是幻觉。然而下一刻，沈汐却握住她那双满是薄茧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
殿内，烛光柔和地跳动，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显得格外温馨。
鄢美人眼中泪光闪烁，她的声音含着无尽的柔情与感慨：“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绫鸢在殿外放哨，夜色笼罩下，她警觉地扫视着四周，忽然瞥见角落里有个黑影。
看身形，好像是个没离开的宫女。
绫鸢气上心头，眼神瞬间凌厉，竟还有这么不听话的奴婢。
绫鸢正要快步走去，突然听到沈汐从身后叫住她：“绫鸢。”
绫鸢回头看清来人，脸上的怒意才稍稍缓和。
夜风轻拂，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回荡。
两人并肩朝着角落走去。
沈汐心中紧张，却尽力保持镇定，她稳稳道：“若是来找我的，便出来吧。”
黑影缓缓移动，终于显露真容。
眼前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宫女，她低头行礼：“嘉宁公主放心，我不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也不会告诉旁人公主来过此地。”
“我还什么都没问你，你竟提到母后，此事与母后有有何干系？”沈汐装作镇定，拔高音调，“你不是未央宫的人，那你到底是谁的人？”
她不想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势，更不想让旁人觉得此事与皇后有关。
“回殿下，我不是宫中之人。”宫女神色淡然，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这是我家大人给公主殿下的信，待公主看了信，自然可以明白。到时候公主可以再来找我，只要公主想，我便会出现。”
沈汐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绫鸢将信接过，冷冷地对那宫女道：“你退下吧。”
宫女淡淡一笑，神情自若：“另外，皇后娘娘不会知道此事，殿下只管放心。”
绫鸢虽然摸不清头脑，但她心中明白，这事蹊跷，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
绫鸢提着宫灯，沈汐跟在她身后。灯火摇曳，映照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沈汐不由自主握紧了信。
回到房间的沈汐立刻拆开信看，读完信后，信纸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悄无声息。
沈汐神色慌乱。
信中之人竟知晓她的一切，究竟是谁！
“慕长音？”沈汐喃喃自语，但很快又否定这种猜测，“不，这不是慕长音的来信！”
他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沈汐的额头沁出冷汗，稍显慌张地环顾四周，仿佛暗角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迅速拾起信纸，凑近烛火。
火苗舔舐着信纸的边缘，纸张逐渐卷曲，化为灰烬。
火光跃起，照亮她紧绷的神情。
绫鸢站在角落，目光无措地注视着公主，惶恐不安搅动着心绪。
沈汐忽然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而深邃。绫鸢瞬间僵住，不敢动弹，仿佛被钉在原地。
两日后，皇后回宫，派人前来传话：“嘉宁公主，皇后娘娘特意让我来关照公主，娘娘想着，大抵还是因西凉的事心有余悸，才生了这场病。娘娘她说，殿下尽管放心，以后绝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汐假装身体还没好，缓缓闭上眼睛，装作睡去。
传话的宫女悄悄叫走绫鸢，带她到了秋吾宫大殿。皇后坐在大殿中央，神情威严而冷静。
皇后叫绫鸢抬起头：“告诉我，公主最近都做了什么，可曾去了未央宫？”皇后虽觉得不可能，但还是问了。
绫鸢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回皇后娘娘，殿下她不曾去过。”
·
春猎还未结束，宣德帝先行回宫处理政务。
正如四皇子所说，前段日子南边的几个州县起了叛乱，需要派人前去平定。
宣德帝在朝堂上询问朝臣的意见，出乎意料地，竟无人回应。
宣德帝思索膝下的几位皇子，大皇子在边关，太子即将大婚不宜离开京师，老四和老六又不成气候，最后一一数来，竟奇怪地想到了沈念。
不行不行，宣德帝摇头。
关于女帝临世的谣言尚未散去，不能让后宫的几位公主再露面。
他看着眼前的朝臣，再次询问。这次，众官员才开始发表各自的见解。众说纷纭，绕了一圈，宣德帝干脆直接派没人提到的四皇子前去。
宣德帝看着一人问：“左相，你怎么看？”
左相从容不迫：“微臣全听陛下安排。”
这是不对四皇子发表任何意见。
宣德帝在许多重大决策上都会征求左相的意见，众官员都看得清楚，因此对左相非常敬重。
宣德帝心中权衡，再想，四皇子之前迎接使臣之事也办得很好。越想越觉得合适，遂大手一挥：“好，那便安排四皇子去。”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之前的庞武一案还未查清楚，太子那边也跟着先离开了。
沈念也回到了昭阳宫。
昭阳宫内，阳光洒在长廊上，两侧的花木开得正盛。
秋时月低头琢磨做新的甜点，神情专注，长风则抱着剑倚在一旁看。
桌上摆放着几盘色彩斑斓的甜点，粉色、绿色的糕点夹着一层甜糯的鲜花，外形精致而诱人，粉色的像是含苞待放的桃花，绿色的则像是翠绿的荷叶，花瓣细腻，仿佛能嗅到淡雅的花香。
公主给这些甜点起名叫鲜花饼。
桌案上的图纸尚未画完，线条流畅，墙上还挂着一张大弓。突然，一只白色的雪球轻巧地跳下来，落到榻边，打了个超长的哈欠，毛绒绒的爪子缩起来，蹲下眯眼休憩。
那雪球团成一团，倒真成了雪球的样子。
殿内，沈念正躺在榻上休息。她闭着眼睛，回忆起前几日见到谢钰的场景，还有他手臂的伤势。
她中蛊昏迷时，谢钰恰好在场，再加上前几日受伤之事，心中已有七八分笃定，给她下毒的人就是谢钰。
燕北辰提到给人下蛊是为了控制。那么对方给她下蛊，却一直没有动静，究竟是想做什么？
难道是要等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沈念摸不透。
她坐直了身子，是与不是，也不管之后会如何，先把人抓了再说。
正想着，宫外传信进来。沈念打开信团，瞧清楚上面的字，不由得意外：“苏云汀？”
苏云汀莫名被人绑了送到京师，还专门送进了她的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