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时月红彤彤的眼睛肿成了核桃,身子坐在地板上,头趴靠在床沿出神,满脑都在回想着在大周的日子。她越想越难过,不由得再次抽泣起来。
“时月再哭,我就不醒了。”
“胡说!公主一定会醒的……咦!”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时月起初呆呆回应,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抬头就见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时月小心翼翼地唤,“公主,你什么时候醒了?”
时月眼睛一眨不眨,以为自己看错了,更害怕眼前场景或许是自己的幻想。
察觉到时月泪水再次蓄满眼眶,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往下落,沈念立即道:“听着声音就醒了,既然我都醒了过来,时月便不准再哭了。”
“呜呜呜……公主,公主醒了就好。公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呜呜呜……”时月一把抱住沈念,不再低声呜咽,而是放声哭起来。
沈念扶额苦笑:“……”
现在说什么也白费。
她的余光瞥见窗外街道,那里有一家糕点铺子,于是想到干脆让时月出去逛一圈,才能结束眼下局面。
沈念:“时月,外面街上那间糕点铺子,我饿了,不如时月帮我去买些糕点,顺便到巷口打壶葡萄酒来。”
听到公主有胃口吃饭,时月立即欣喜立身,刷的一下就没了人影,留下句话:“好!公主等我,速速归来!”
时月坚信能吃能喝利于恢复,那么公主定会很快痊愈。
沈念起身,回想昏睡前的场景。
她垂首看着手臂的伤,显出一道浅色伤痕,身体能感受到原先的蛊虫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当缓缓闭眼,她能感到心底浮现一股不寻常的情绪波动。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还有,蛊虫之毒是如何解除的?
这些事情在她昏睡之后就再也没印象了。
秋时月生怕人饿着,风风火火地跑回来,脸上的泪痕早已被吹干,满眼兴奋:“公主,我把吃的喝的都带回来了。”
见到沈念站在窗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出神,神色恢复的很快,就好似从未生过病。不过,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怎么能不休息呢,真是要把人急坏了。
时月慌忙把手中酒和糕点放下,着急道:“殿下!你快躺下休息。”
沈念却笑了笑:“生病要心情舒畅,我现在站着舒服,却偏要躺着,时月觉得这样有利于修养吗?”
“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时月挠挠头,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最后闷闷道,“好吧,不过等殿下吃过东西,还是躺着为好。”
沈念露出狡黠笑意:“好,听时月的。”
时月瞧见沈念手臂处的伤痕,忽然想起大夫留下的东西,从怀中揣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疤痕膏。她小心翼翼拿着不敢摔了,道:“公主,大夫说涂了这个药膏,手臂的疤痕便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公主尽管放心。”
小瓷瓶通体清透,玉质细腻,色泽温润,是上好的玉。这药瓶不像是寻常大夫能用的东西。
沈念问:“谢钰今早来了吗?”
“大夫说需要他帮忙,所以谢世子早上来过。”时月认真回,“而且,方才我还在外面还看到谢世子了,他在廊下跟一名女子聊天。不过,因为赶路太着急回来,尚未仔细看清那人的样貌。”
沈念眉梢轻挑。
此时回到驿站的女子,应当是沈汐。她出了西凉王宫,看来是慕长音这是将人彻底送回来了?
自从赫连铮进宫那日,沈念便多少猜到了沈汐的身份。算下来,她与慕长音两人算是表兄妹。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沈汐是否知晓了这层关系呢?
到了沈汐回宫的日子,慕长音为何如此要加害自己,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纵使再密集的迷雾都将被一缕清风拨开,当风起时,一切隐匿的事物都将昭然若揭。
沈念会等着看。
秋时月盯着沈念傻乐,嘿嘿笑道:“公主,你昏睡了一整天,我都快要吓死了。不过大夫今早突然说找到了法子救你,等他走后你就真的醒过来了。”
沈念:“是大夫解了我体内的蛊虫?”
时月:“嗯,解得了。大夫说那只蛊虫已经从公主身体里剔除了,修养几日就能痊愈。”
沈念心底存疑。
原本束手无策的大夫在短短一日之内找到了解毒方法?
脑海中系统提示身体无碍,别的没有多说。沈念想着应当是系统帮了忙,心底的疑虑打消了几分。
系统心惊胆战,它不能说谎,但也不能泄露天机,身体内的蛊虫换了没说,这不叫撒谎。现在的剧情已经与最初的发展全然不同,希望之后一切顺利。
时月喃喃道:“我终于可以和公主回昭阳宫了。”
她想回到宫内,想自己的卧房,想雪团,更怀念在宫内的欢乐时光。她已经离开了大半年,印象中的昭阳宫在记忆力都已快模糊不清。
沈念:“时月。”
“嗯?”时月听到声音抬头。
沈念眼神柔和:“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去。”
·
谢钰还记得太子沈景湛的嘱托,要把嘉宁公主安然带回去,于是第二日也开始返回大周。
临行前,谢钰敲响沈汐的门,但却无人回应,谢钰眉头微蹙。
房中的沈汐正在欣赏窗外的景色,等回到大周,便再也见不到西凉这般景象。
驿站坐落在广袤的草原边缘,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山脉,而山脚下的骏马在低头吃草,牧羊人赶着羊群穿过草原,络绎不绝的商队驶向远方。
这便是鄢美人从前生活的地方。
阳光穿过晨雾,轻柔地洒在驿站的屋檐上,沈汐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而生动。出神良久,她才察觉到身后来人,转身看清男子的脸庞,缓缓道:“谢世子今日看起来有些虚弱。”
“受了凉而已,无碍。”谢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显得异常冷静,眼神中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心事重重。
沈汐:“劳烦世子千里迢迢赶来,亲自将我接回。我代皇兄向世子致谢。待我归至大周,定让父皇嘉奖此恩。”
“公主过谦了。”谢钰一边说,一边凝视着她的双眼,接着询问道,“公主可记得绑匪的长相?”
沈汐摇了摇头,回道:“那日绑匪都蒙着面,无法看清楚容貌。而且时日已久,连他们的眼神我也已忘记。”
提及此事她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异常冷静,这种冷静与往常的她大相径庭,仿佛眼前这个女子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嘉宁公主。谢钰眸光平静,毫无波澜地道:“公主不记得也好。”
她必定知晓一些事情,只是不愿意提及,或许见了太子才愿意开口。
谢钰心神虚弱,不多追问,闭上眼睛休息。二人各怀心事,之后途中皆沉默不语。
外界并不知晓嘉宁公主失踪的真相,只以为她因病在宫外清净处修养,眼下身体康复被迎回宫。
当沈汐回到皇宫,皇后和太子早已在大殿内等候迎接。太子沈景湛面上镇定,但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每当听到大殿外的脚步声,就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沈汐步入大殿,身形明显消瘦了许多。
皇后见状,急忙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泪水不禁滑落:“我的汐儿,你终于回来了……”
沈汐轻声安慰:“我既已回来,母后莫要伤心。”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眶也渐渐泛红,浓密的睫毛低垂,掩盖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的心中缠绕的是痛苦挣扎,如果对一切一无所知,她此刻的心情定然只有单纯的欣喜。然而,眼前之人或许就是造成一切恶果的源头,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沈汐看了一下身旁站着的太子,柔声道:“皇兄……是汐儿不好,害得皇兄为我担惊受怕。多亏了皇兄请谢世子相助,我才能安然归来。”
皇后心神波动太大,需要回去休息了。待到皇后离开,二人便移步至湖边的凉亭。这里是儿时两人经常玩耍的地方。
凉亭外的景色怡人,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湖水泛起微波,映照出天边的晚霞。
只是景色虽同往年一致,但沈汐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汐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太子再次道歉,“都是皇兄的不好,没有及时将你带回来,西凉路途遥远,想想都令人后怕。往后,皇兄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沈汐听罢,泪水忍不住盈满眼眶:“汐儿没事,只是连累了皇兄日日忧心,还有……母后。”
儿时,皇后训斥沈汐时,沈景湛总是悄悄地给她送食物。如今依旧,在母后面前无法言说心事,两人依旧可以私下互诉衷肠。
汐儿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
谢钰的书信早已送到他的手中,他一向相信沈汐的话,不管她说什么,都愿意相信。
太子:“我听允之讲,汐儿不记得绑匪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这都没关系。若汐儿不愿回忆,那便不去想。只要你平安归来,其他的事都交给皇兄,我定帮你抓到那些人。”
沈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心中或许是不愿牵连慕长音。但她知道谢钰必定知晓此事,不确定是否已经告知皇兄。
许久之后,她只是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沈汐终究忍不住问道:“皇兄,你可见过冷宫的鄢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