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接下来,苏云汀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场景,诧异到说不出话了。
沈念她、她竟真的要打开锁笼,将里面的人救出来,她竟真的愿意将自己置于毒虫之中。
锁链浸染蛊虫的毒液,沈念却神色坦然,依旧用手触碰,在极快的时间内把精巧的锁打开。随着锁链沉重落地,发出声响,笼子的门也在“啪嗒”声中打开。
秋时月人靠在笼子上昏迷着,笼门开启,人顺势要倒下,沈念抬手把人接住。可就在此时,苏云汀嘴角不经意露出得逞的笑意。
还是上当了。
原本吸附在时月身上的蛊虫突然钻出,猛地刺入骨血,一眨眼的功夫便融进沈念的手臂内,不见踪影。肌肤表面迅速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蛊虫完全消失在她的体内,不留任何痕迹。
苏云汀得意笑出声。
方才其余蛊虫不敢动弹,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威慑。但这只是她精心养育多年的虫子,换了更新鲜的血液,威力只会更大。
看着瞬间消失不见的蛊虫,沈念眉头蹙起。
苏云汀手持利刃刺来,想趁人不备之时偷袭,却没想到沈念出手更快,袖中短箭飞出,伴随清脆的撞击声,利刃射入石壁,而下一枚短箭划过阿汀的脖颈,鲜红血液流出。
苏云汀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背沾了泥土,她用手心捂上刺痛的伤口,触目猩红。她呼吸收紧,眼中浮上憎恨。
伤口过深,此地不宜久留。
苏云汀灵活滚到一处机关处,按下开关,石室内碎石砸落,很快将她与二人分隔开。她紧盯着洞中的人,咬咬牙道:“看来这酒,只能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喝了,如果你还在人世的话。”
随着声音落下的,是源源不断的碎石。
沈念手臂略发麻,能感觉到蛊虫在游走。她低头看向依旧昏迷的时月,脸色苍白如纸,虚弱极了,于是不多想,她立即将人带回疗伤。
不久,沈念回到驿站的消息传到隔壁。珠帘之后的谢钰缓缓睁眼,眸底一片阴翳。
进宫的人不仅没将侍女带回来,沈念竟还为此受了伤。
谢钰:“人此刻在哪里?”
手下立即回道:“回主上,她们二人此时正在隔壁医馆,原本昏迷不醒的女子已有了清醒的迹象,大夫还在救治。”
商队的中原大夫给虚弱无力的秋时月开了药方,等转身瞧到脸色也开始苍白的沈念时,急得在房中踱步。即便心底着急也束手无策,哎呀,蛊虫这东西,哪是一般大夫能帮上忙的呀。
谢钰走来看清这张没有血色的脸庞,不由得眯起眼睛,先前可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
大抵是来来回回走累了,大夫终是摇摇头,叹口气准备离开。大夫收拾药箱的动作很慢,似是在惋惜。
见大夫无奈模样,沈念也全无着急神色,她起身走到桌案边,将手臂放在盛满清水的盆里,用一把匕首划开一道口子,血丝漂浮四周。
谢钰看着她手中动作,手臂处干净洁白,应当是蛊虫钻入骨血的地方。
沈念眸光沉静,盯着蛊虫游动痕迹,然而速度实在太快,生硬划伤的办法解决不了。
沈念闭了闭眼:“呵。”
脑海中响起久违的声音——
[系统:亲爱的宿主您好,您身体内寄生了一只蛊虫,情况危危急!]
[沈念:嗯。]
[系统:……]
系统冷静下来,思考未来的走向发展。由于宿主的到来,全书的事件走向有了巨大改变,虽然结局还不完全明晰,但系统能看到未来是女帝登基。
万一宿主出了问题,任务岂不是就崩坏了,这可不行!宿主是在千万个世界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定不能有事。
那么宿主眼下的蛊虫该如何解?
蛊虫这种东西神秘难解,对宿主来说还太陌生,面临这样的危险,也是在设想之外。
系统沉住气,决定先观望,倘若需要它出场也不迟,它会保护宿主。这样想着,系统便决定默默退下。
[系统:亲爱的宿主请放心,一切都会有转机。]
端着琉璃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漂亮极了,谢钰目睹眼前一切,原先的惊异被掩盖在长睫之下,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他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沈念敏锐抬睫,直视他的视线:“试了试西凉的蛊虫而已,怎么,谢世子也感兴趣?”
谢钰俊美的眉眼漫开笑意:“殿下的兴致真是……独特啊。”
沈念:“今日没精力陪世子闲聊,你还是请回吧。”
谢钰:“今日我是来道歉,未能安全把殿下的人带回,没防大王子会把人悄悄带走,还让殿下莫名受了伤,皆是微臣的罪过。”
沈念:“嗯。”
谢钰不在意沈念把自己当虚影,不加理会,只觉得有趣。不过眼下人要送客,谢钰便准备离开,刚转过身,便察觉身后的呼吸声弱了许多,即将要迈起的脚步顿住
谢钰回眸看来。
沈念靠在椅子上,微微侧头,虚弱无力地闭着眼睛,阳光透过窗户的隔扇,影绰洒在脸颊上。虽然眼睛闭着,脸上却依旧流露倔强之气。
谢钰心下微动,目光停在了雪白的脖颈之上,仿佛一折就断。先前那么多次机会想杀掉她,机会就在眼前,他却迟疑了。越是这么想,谢钰的心就越往下沉。
或是察觉到投来的视线,沈念眉头皱起,直到房中之人彻底离开,才沉沉睡去。
沈念的意识逐渐沉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用力却睁不开眼睛,她四周只有空旷和深沉,令人感到无助和茫然,所有的意识都被无情吞噬。
她多年没有梦魇过了。
沈念额头冒着冷汗,碎发黏在脸颊一侧,直到温热的毛巾敷上额头,才感到舒服清爽。
时月照顾睡去的沈念,看到公主千里迢迢为她冒险,还受了伤,心便如刀割般痛,深重的内疚让她无法自持,多如泉水从心底涌出,化作无尽泪水流淌不止。
时月多么希望她能够替公主分担这份痛苦,甚至可以用她的一切换取公主的安康。
·
大夫没有离开,而是被叫到了另一房间。
大夫将沈念的情况一一讲来,强调她中的是西凉蛊虫,而且是毒性极强的子蛊,想要救人大抵是不能了。
他的语气沉重,透露出无力之感。
谢钰轻嗤:“世间万物皆有解法,我不信这世上没有无解药,必有医治之法可以救人。大夫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想说?”
平淡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确实有办法,”大夫咬着牙,再次重重叹了口气,“但即使我告诉你,恐怕也是徒劳无益。你需要找到一只更为强大的蛊虫,用以毒攻毒,替换成你能够控制的蛊。然而,找到这样的蛊虫难如登天。如果你真心想救此人,一切只能依靠你们自己去完成。”
大夫无奈极了,他也想救人,但那更厉害的蛊虫寻不来,便治不得。
想要医治中了蛊虫的人,只能在骨血中融入一只更厉害的蛊虫,相互残杀,让它们互相厮杀,留下更厉害的那只。只要母蛊在自己手中,就能以确保蛊虫不会伤害人。放法虽然冒险,但在绝境中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大夫:“不过,这位姑娘身体里的毒虫本就厉害,哎呀,要到哪里找更厉害的蛊呀!譬如知道的双生蛊,只有西凉王百年才得一只……”
谢钰眼眸浓黑,听到此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口中低声呢喃:“双生蛊……”
所谓双生,蛊虫的两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西凉曾被用作相思蛊,通过母蛊与子蛊的连接,双方可以感知彼此的情绪和情感。若需对其中一方施加折磨或意图杀害,仅需控制其中一方即可。
次日清晨,微风拂面,霞光初显。
沈念已经昏睡了一日,而此时谢钰的马车从西凉王宫的方向回来。
归来的马车上,谢钰月辉般的袖袍垂落膝上,锦白袍华贵暗藏,绣有细微的银线闪着淡光,漂亮十足的骨节修长分明,轻放在案几的紫檀漆盒之上,有节奏地点着,一下又一下,清晰可闻。
他缓缓睁眼,霞光照在他的眼眸上,映出瑰丽无比的琉璃色,旋即蕴起的笑意如溪河冰雪春融。
一旁手下全程低着头,担忧问道:“世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但凡她性命不保,世子会受同样的罪。”
将蛊虫融于己身,危险至极,世子这么做可以算是以命抵命,哪里赶得上要这么做。
起初,他听到这消息愣了会,心中揣着不安的猜测,仍按照吩咐将蛊虫在西凉王的寝宫里偷了来。直到世子接下来要去找大夫,手下心底一阵错愕。
世子为何要这般冒险?
谢钰抬眸看他。
手下立即将头低的更狠,不敢再多言。
或许世子自有安排,大抵杀人固然简单,但如果能够将她变成己用,为何不试一试呢?想到这里,心中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