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好
白幡随风晃荡，灵堂外落了一地纸钱，满身缟素的弟子们在外低头洒扫。
这场丧礼的性质很难定义，对外说是为枉死的冤魂沉冤昭雪，内里也确实是在为他们立碑上香，只是那列长长的牌位末尾多了一副无名碑。
来上香的人很多，无论是有头有脸的武林大人物还是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弟子都进来参拜。
门派外还能隐约听见街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谩骂声。
墙倒众人推。江静水抿唇走到小辈那一列。左右看了眼，白流年一直没来。
他们小辈四人一桌，相对无言，气氛略显尴尬。
她握手放在嘴边象征性地咳咳：“这茶……不错。”
……
貌似是个不太好的搭话开端，她想起昨晚江恒川说的姨父：“你们知不知道那位苍阳之前的掌门？叫白清竹”
“知道呀。”
常凝雨说:“那可是个像天仙一般的人物，我听父亲提起过，听说他们少时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少有人提起过他。”
她一根一根地扳着手指头比划：“长的俊，家世好，娶的妻子也美，老天爷都嫉妒他。对了阿水，他娶的夫人不就是你的兰姨吗？”
江静水点了点头。
“可惜了，听说他们夫妻二人很是恩爱，要是没那么多意外，说不定阿水你会有个表兄妹呢。”
“他似乎是有过一个孩子。”
江静水睁大眼睛看向谢淮安，稍显惊讶，好像是没料到他会接话。
之前看见她就偏过脸一副不想见她的样子，现在都不避讳，说明气也消了吧。
“我兰姨是怀过孕。”不过那个时候孩子没保住。
“不是她。”
“啊？什么意思？”
谢淮安说:“我也是偶然间听到的，不过好像不是和兰姨有关。”
说得很委婉但众人还是听懂了，不是和自己妻子有关，那就是和外面女人生的了。
她突然觉得这消息太过超前，熊熊的八卦之心燃起，几个小脑袋不自觉地凑近，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那名女子曾经来苍阳找过白掌门，怀里还有个襁褓中的孩子，说是他的骨肉。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女子带着孩子一声不吭地离开。”
私生子啊，江静水皱眉：“那白掌门呢？他就没说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吗？”
“不知道。”他摇摇头：“有人说他承认了，也有人说是那个女子编造谎言，后来见事情败露拿钱走了。”
“白掌门那么光风霁月又那么专情，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有孩子？定是谣传。”
“那那个女子又为什么带着那么小的孩子上门，还偏偏找到了苍阳的他”
江静水感觉有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要被拉开序幕，有点按捺不住的好奇。
“白愿，你怎么了？”
她抬眼看见沉思的白愿，刚刚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他就一直没参与。现在说完了，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都冷上几分。
神情有些不太对，她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流年……”
常凝雨瞥到突然出现的白流年，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
白流年穿的还是平日里的白衣，腕间衣侧绣着青莲图纹，素雅出尘，面色有些苍白。腰间系着一条白带，全身的白，倒显得他穿得像是孝服。
他看到他们，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转身便要离去。
常凝雨急匆匆地跑上去追他。
剩下他们三人站在原地，她刚想开口说话，谢淮安就黑着脸走开。
又怎么了？上一秒还好好地说着话，下一秒就发脾气走人了？
她冲白愿尴尬的笑笑，抬脚去追谢淮安：“谢淮安!等等我!”
“什么事？”他停住转身问。
“……你……还生气呢？”
“不生气。”他生硬的说，语气都变了调。
江静水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喜滋滋地拍拍他肩：“我就知道你心眼大，从来不干那种争风吃醋的事儿。”
丝毫没有注意到谢淮安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不是拐着弯儿骂他小心眼吗？
他唇角扯了扯，她就听不出来刚才那句话是反话
江静水扯扯他衣角：“谢淮安，做人不能这么小心眼。你都不理我好多天了，要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要告诉我，不然我怎么知道呢？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躲着一个人生闷气呀。”
“没气。”他抿唇偏过头，任由江静水拉着他衣袖。
江静水心里哂笑一声：“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你有!”江静水眯着眼指着他：“不然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就是气我和白愿一起放河灯没带你。看不出来阿谢呆子，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私下里还学姑娘家拈酸吃醋使小性子。”
他听着江静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又被她猜中了心思，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我，我没有……”
“我什么我，你看，脸红了，心虚了。谢淮安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就容易结巴，真是个呆子。哈哈哈，明明就是吃醋了非不敢说，三岁小孩都比你诚实。”
“江静水!别得寸进尺。”他看着笑得前仰后合得江静水眼眸闪烁，气得扯过捏在她手中的衣袖。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她呼出一口气，认真道：“那天我不是故意不说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我回去想了很久，我不喜欢白愿 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你相信我吗？”
话本子里说喜欢一个人是行也思坐也思，恨不得天天都和他腻歪在一起。她就没有啊，她不会无缘无故想起白愿。
况且她还去请教了好些有经验的人，她们说要真喜欢，他开心你更开心，他要是难过你也会难过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彻底醒悟，天大地大，吃饭和睡觉还能被耽误
所以，她对白愿肯定不是那种感情。
“喂，现在气消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还一连生气了这么多天。”
谢淮安“咳咳”几声，假模假样道：“并未生气，我那是寒心。寒心你懂吗？万一你，你喜欢别人抛弃我，们，我们怎么办？”
说完径直向前走去，脸上微微发烫，留下：“好了，我不生……寒心了。”
江静水皱眉看着他越走越远的挺拔背影，想：谢淮安什么时候结巴成这样了？
“有时间吗？”白愿走过来，定定看着前方。
“嗯”
“上次吃了你一串糖葫芦，请你吃回来。”
＿＿
“好吃嘛？”
“嗯。”白愿看着少女红唇吮着糖霜，享受的眯着眼睛。
“你有没有吃过那种拔丝糖葫芦糖浆被熬到融化拉出长长的丝，裹在表面漂亮得像雪花一样，一口咬下去又酥又脆。”
“……没。”他黑曜石般的眼眸凝视着用手比划的少女，“应该也很好吃吧。”
“那当然啦，不过那是传统的手艺，现在都吃不到了，有机会的话一定带你去尝尝。”
“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都是江静水在问白愿问题，白愿耐心地一一回答。
江静水今天开心，她和谢淮安终于和好了，这么多天下来，心口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连带着欢快的情绪感染着白愿。
“我之前没吃过这个。”
“啊？……哦。”
江静水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懵了，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糖葫芦。
“你爹娘，没给你买过吗？”
“父母早逝，我十八岁之前都待着……一位古人家里很少出门。”
“这样啊。”难怪他很少听白愿说起自己的事情，他之前这也没听过那也没吃过好像也有理由了。
算起来，他今年才多大，这么久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也不容易，江静水突然有点可怜他。
她手中的糖葫芦早就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一个尖尖的竹签，白愿只吃了几口，手上一排红彤彤的糖果子。
鲜红的糖渍晕染在他的唇周，像涂了一层口脂，衬着一张白净俊俏的脸显得分外养眼，引得来往的姑娘频频投来目光。
“你别不舍得吃，吃完了还有呢。你放心吃，我给你买。”江静水在他面前咣当了一下钱袋子，眼神鼓励他多吃点。
“咕噜～”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突然响起，江静水尴尬地揉了揉肚子。
早上起得晚没来得及吃东西，中午在那么压抑的环境下她也就随意吃了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刚吃了串糖葫芦开了胃，肚子就抗议般地响起宣泄着叫着饿。
“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他们面前正对着明月坊，整条街最大的酒楼也是最贵的酒楼，江静水就算平时花钱不计算也不能天天去消遣。
她以为白愿要带她去那儿吃饭，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随便吃点就行。”
“好。”他侧过脸去爽快地答应，其实他是准备带她去吃饭的，可刚意识到他没带钱，是出门在外一直就没这个习惯。
这几年除了出任务他一直都待在庄子里，就算出来杀人也就两三天的时间，睡在外面，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摘几个果子，对钱压根就没什么概念。
他看了看身侧的江静水，决定日后出门还是要带上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