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师
“你家怎么走?”白愿偏头问。
“先去苍阳吧,百花宴还没结束,爹爹他们应该还在那儿。”
门前迎客的弟子认得江静水,恭恭敬敬地给她们开门,好奇地探头瞧了瞧她身边的白愿。
“你还知道回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如约响起,江静水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站好挨骂。
“一天天尽到处乱跑!送个茶都能把自己给弄丢了!我说的话你是一点没放心上,你还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吗?怎么不干脆别回来了!”
江恒川指着她鼻子噼里啪啦一顿怒骂。
……“我知道错了……”可这真不是她的原因,她也很委屈。江静水心口不一地回道,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
她手指绞着衣带,乖乖头垂下头挨骂,像只鹌鹑,模样又乖巧又好笑。
看得江恒川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父女俩的相处状态就这样,还好江恒川和江老夫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挨训是常有的事儿,最后她都能有惊无险地度过。
江恒川脾气火爆,江静水绝不敢在他发火的时候火上浇油,一个劲儿的低头任他骂完,每次总让江恒川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面。
他本来就生了一张严肃的脸,不说话时不怒自威,现在骂她又紧拧着眉头,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看得人心惊胆战。
“好了好了,江堂主消消气。这件事不怪阿水,事情发生在苍阳,我定会让弟子好好查查来龙去脉的。阿水能平安回来就好,你昨天担心得一夜没睡,怎么一见到她就骂人,不怕吓着她”
白琼华出来打圆场,笑得很温和,心疼地拍拍江静水的手,安抚道:“你爹爹呀就是嘴硬心软,阿水别放在心上。”
“谁说我担心她了,我昨晚那是失眠。”江恒川皱眉,负手半偏过身去。
“阿水受伤了”白琼华眼尖地看见她衣袖口露出的一角纱布,白色的布料缠在腕间,微微泛着红。
“我没事,白姑姑。”江静水手臂缩了缩,指指身旁一直站着的白愿道:“我当时迷路,是他路过救了我。”
她抿抿唇,补充说道:“上次也是他帮了我,不然我可能走不出那片林子。”
白愿抱臂站在一旁,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安静地冷眼旁观。他身量很高,肩宽腿长,容貌也出挑,即使站着不说话也相当显眼。
江恒川走过去向他拱手道谢,正色道:“少侠侠肝义胆,我待小女谢过少侠的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称呼”
“白愿。”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好听。
“大恩不言谢,白少侠若有看的过眼的东西尽管开口,江某绝不吝啬。”
“不必了,路见不平而已。”白愿淡淡答道。
江恒川看他几眼,言行举止上挑不出错。
白琼华也向他拱手道谢:“事情发生我苍阳,若阿水真出什么事情苍阳难辞其咎,我在这儿谢过白少侠。”
白愿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有礼,坦荡地受了白琼华这一拜。
“说起来少侠倒与苍阳有几分缘分,”白琼华说:“姓白的人不多,白少侠的名字乍一听像苍阳的人。”
“是吗?”白愿略微抬起眼眸,嘴角勾起一道小弧度的讥笑。
谢淮安指导完剑法,又被那群女弟子簇拥围着花厅转了好几个来回,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她们叽叽喳喳一人一句的问话,借口有急事这才能抽身离开。
他到后院逛了好一会都没寻到江静水,还在疑惑她又玩到哪了。
渐渐的人群散去,却还是没见到她身影,谢淮安有些慌,心口突突地跳。他沿路抓了好几个弟子,却都说没见到。问了半天,直到一个弟子指了指南苑的方向,说好像见到她去了白流年的房中送茶。
什么茶需要她来送?还偏偏要去到白流年的房里。
百花宴本来就鱼龙混杂,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总预感不好。飞快得跑到白流年的房中,一推开门就看到地上散落的茶水和碎的四分五裂的杯子。
他瞳孔猛然一缩,出事了!
方才听守门的弟子说江静水回来了,悬着的心才终于舒缓下来,着急忙慌地往里面赶。
隔了好远就看到他们几人站在花厅那儿,谢淮安额间出了一层薄汗,喘了几口气快步走到江静水身边,先向江恒川和白琼华问了声好。
转头去看江静水时一眼就看出她脸色有些苍白,拧眉问:“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江静水摸摸脸,疑惑问:“有吗?我昨夜发热,但是已经好了,应该没那么吓人吧。”
抬手时手腕的纱布露了出来,谢淮安攥住她小臂,怕弄疼她又松了几分力道:“这怎么回事?”
她挣脱开:“没事,被割伤的,出了点血。”
谈话间忽然感觉一阵呼呼的剑气割裂风声而来,一柄剑以极快的速度嗖地朝他们的方向刺入,剑身寒光凛凛,直指眉心!
江静水还没反应过来,剑柄就被一股大力握住,白愿稳稳地接住飞来的横剑,把它往反方向扔了回去。
李林猝不及防被一道大力震住,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刚刚飞出去的剑柄击中肚子,一下子跌滚在地上,力气大的好像要把他五脏六腑都击碎。
“哪来的东西!”他大骂一声,爬起来拿起剑猛然朝白愿刺去。
白愿皱眉,偏身躲开他气势汹汹的几招,赤手抓住剑柄,手指灵巧的挽了一个剑花。调转剑身直直给他一击,砰地把李林撂倒在地。
随着他的跌滚,长剑也晃荡一声丢在他边上。
动作干净利落,讽刺意味明显。
江静水在旁边看着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白愿不仅两次把人打倒在地,还像扔垃圾一样顺带把剑给他扔过去。
李林平时骄纵霸道,今日算是遇到了克星。正好也替她出了上次在酒肆的一口恶气,江静水心里默默拍手叫好。
李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实在不甘心还想再出手。
“林儿!住手!不得无礼!”常宁开口训斥。
“常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练剑没想到会失手将剑打了出去。”李林见到是常宁,攥着拳头不情不愿地开口:“可他方才欺人太甚!”
常宁扫了一旁低着头,脸上还带着几处伤的弟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没干什么好事儿。
“你练剑不拿自己的佩剑,抢弟子的剑算什么?”
“我……”李林一噎,到底没说出话来。
常宁没理他,转身对白愿说:“我这侄儿顽劣,让你见笑了。方才看你出手,剑法倒是不错,不知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师出何门?”
白愿抬眼看了看他,眼里带着深意,不过很快就敛去复杂,将视线移向别处。“白愿,未曾拜师。”
“白少侠不仅救了阿水,想不到剑法竟也这般高超。不知为何,我看着你总觉得有些熟悉,甚是亲切呢。”白琼华笑道。
“怎么回事?”谢淮安小声问。
江静水努努嘴,朋友没有隔夜仇,她暂且不计较昨天谢淮安的嘴贱,小声说:“就昨天我被两个黑衣人绑走,我趁机跑出来,在林子里迷路的时候遇见了他,他带我走出来的。还有前几日,也是他救了我。”
谢淮安皱眉:“这么巧你为什么会被绑走?江伯伯他们查到是有个面生的人穿着苍阳的衣服喊另一个弟子叫你送茶,好端端的抓你做什么?”
还这么大费周章,不仅混入百花宴,还借用了苍阳弟子由头行事。
“他们应该是绑错了人。”江静水回想那天躲在草堆里听到的话:“我听到他们说想要抓的人是白流年,只是阴差阳错我进到了白大哥的房里。”
“而且这次和上次抓我的人是一伙的。”江静水肯定道:“我看到他们抓了很多女子放血。”
谢淮安和江恒川对视一眼,脸色渐渐凝重。
不远处常宁对白愿说:“刚刚看白少侠出手,剑法很好。既然还没拜师,不知常某能否占你个便宜,少侠可愿拜入我白羽门门下,做常某的徒弟?”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多少感到惊讶。尤其是李林,眼里都快喷出火星子。
白羽门屹立江湖多年,实打实的显赫宗门。多少人求个机缘能够有幸拜入其中,更何况还是门主常宁的徒弟,这么多年,他亲自收徒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常凝雨,另一个就是从小带到大的谢淮安。
如今突然开口问白愿是否愿意拜他为师,着实令人吃惊。
换作旁人,自然是万分惊喜,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等了几秒,白愿却完全没有要应下的样子,脸上也没有听到消息的吃惊。
片刻后,他抬眼直视常宁的眼睛,微微俯身作礼:“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常门主。”
“哈哈哈,还叫门主呢?”
“师父。”白愿思索了一会儿,低低出声,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拜师的事情告一段落,众人也分开行走。常宁带着白愿去往雅室,江恒川和白琼华继续往议事厅的方向走,临了不忘皱眉叮嘱江静水小心点别再乱跑。
剩下她和谢淮安站在原地,今日是百花宴的最后一天,不复之前那般热闹,大多数门派的弟子选择收拾东西回到自家。
花厅五彩斑斓的衣衫少了许多。
江静水咬唇说:“这么快就要结束了,人也少了好多,一点也没有昨天的热闹。”
毕竟她这热闹劲儿还没过够呢。
谢淮安接话:“前几年更热闹,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大大小小的门派不是突然没落下去就是闭门消失。只剩下一些名不经传的小门派。”
他叹口气,感叹道:“就连天宗谷和明华门也是,一个说不见就不见,另一个也不声不响地消失。”
谢淮安摇摇头,拉着江静水道:“趁还没结束,你可得好好玩玩,反正回家都得挨骂。”
江静水瞪了他一眼,头也没回地朝相反的方向走,留谢淮安一个人杵在那儿。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那句话怎么听怎么一股阴阳怪气。
……可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劝她抓紧时机玩得尽兴。
谢淮安拍了下脑门,快步向前追去:“阿水,等等我!”
雅室。常宁与白愿相对而坐,慢悠悠地给自己和他倒了杯热茶。茶香醇厚,袅袅白烟自茶碗向上浮涌,随即飘散消失在空中。
“白愿,”常宁叫他的名字,笑道:“你总给我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方才着急想让你拜入我门下,实在冒昧。都忘了问你家住哪儿,家人是否知晓此事?”
常宁脸上挂着笑,和蔼地和白愿闲聊,面容慈善,任谁都没法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白愿接过他递来的茶杯,丝毫不客气地抿了一口,茶水香淳,眯了眯眼:“不是都见过了吗?哪里来的一见如故之说。”
常宁微愣,随即挑眉:“你认得我”
白愿搁下茶杯,神情漫不经心:“常门主那天也是穿得这身衣服吧。”
虽隐于黑袍之下,但袖口与前襟处的青色鸦羽是白羽门的标志。又能够与他义父坐于一桌议事,年龄身形相甚无几,他第一眼就猜出那日见到的神秘人是他无疑。
“你眼力倒是好。”他笑笑:“不过你怎么会答应拜我为师?我以为以你义父的性子,应当不大情愿他的义子拜入别人门下。”
还能因为什么,白愿抬眼,既然联手合作了,谁会在乎方式。
他的身份见不得光,自然是借用白羽门常门主的徒弟办起事来才光明磊落得多。
白愿不答他话,转问:“那常门主又为何想要我拜入你门下”
常宁笑笑不语,只是给自己添了茶水,又给他也加满热茶。
朦胧白烟萦绕在两人眼前,一时间竟分不出世界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