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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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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静水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

    她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自己到白流年的房中端茶水,准备去送到西苑,紧接着就莫名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就到了这,还是被全身绑着的。

    “呸……”她一阵剧烈的咳嗽,眼前黑一片白一片,好不容易缓过来气儿,脑中也渐渐恢复清明。

    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灰尘颗粒,雾一般朦胧。她抬胳膊挡了挡窗外渗进来的光,眼角分泌出一层薄薄的泪。

    蒙汗药。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能混进百花宴里,进到白流年的屋子

    江静水心中暗骂,怎么最近走霉运,什么坏事都能让她碰上。

    她费力地抬了抬眼皮,打量四周。地方很陌生,她从来没来过。这是一间木门房,很小,只能够容得下两个人进出。

    房内只有一张桌子,桌腿缺了一角,风刮进屋里重些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桌上放着两个茶壶,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皆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看样子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手被绑着,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才猛然觉得左手腕使不上力气,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上一条长长的口子,还在缓慢的向下滴着血珠。伤口很深,但没有割断脉搏,看着像是不久前刚划的。

    她心中猛然一个激灵,立刻就想到前几天听到的传闻:有人专门挑年轻的女子下手,放干她们的血……

    惊骇瞬时从心头传遍四肢百骸,不会真让她遇上这事了吧?她前几天才刚刚遇上那两个黑衣人,这简直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该不会是那两个人上次被她骗了,这次找来要教训她吧?

    她挣扎着想要解开绳子,手腕的剧痛刺激她的大脑神经,疼得她直冒冷汗。

    江静水实在顾不得疼,心跳得厉害,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艰难地一点点挪动,终于挪到那个缺角的桌子旁,她对准残损的缺口处,用力地来回摩擦。

    绳子终于被割裂,她赶忙也解开脚踝上绑着的粗绳,刚一起身,她就感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

    她用手撑着桌子才勉强没让自己跌下,推开门向外面跑去。

    出了木门她才知道,这里是一个院子,四面挨着山,没有丁点人烟,挨着她被关的木屋边上竟还有一间房屋。甚至里面隐约传出细碎的啜泣和轻微的话语声。

    听声音像是女子的声音,难道除了她还有被绑过来的女子?

    内心艰难挣扎了下,还是下定决心想要上前看看。江静水小心地放轻脚步,还未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声音。

    “哭什么哭,都给我老实待着!谁再动老子就先杀了她!”

    门半开半掩,江静水捂住嘴躲在一个可以容身的草堆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清楚地看到,门内有大概十来个女子,手腕脚腕皆被绑着,嘴里被塞上布条。她们无一例外的腕间都有一道长长的伤痕,滴答滴答地向下滴着血水。

    而她们身前,站着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眼里闪着精光,看向她们的目光让人一阵恶寒。

    两人骂骂咧咧地训完这些女子后,坐在一旁的桌椅上谈话。

    “话说主上要我们绑这么些女人来干嘛”他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同伴:“那法子真有那么神”

    另一人皱眉:“主上的事我们少管。这次的任务还没完成。”

    说罢,二人皆神色凝重地皱眉。

    “主上要姓白那小子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和苍阳有过节?还有这么大费周章地动手”

    “都说了主上的事我们少管,这次事情没办妥,回去怎么交代”

    “这还能怎么交代明明是传话的那人没办好,我们现在过去怕是连苍阳的门还没进就能被一刀砍了。再说不是有收获嘛,那女人不在我们手上总归有些价值。”

    另一人皱眉想了想,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去看看她怎么样,别让她跑了。”

    随着那人起身,江静水立刻缩着身子隐藏,手捂着唇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靠近门边的一个女子此时恰巧与她对上视线,双眸立刻放大,眼里含泪地向她哀求。此时,木屋里传来一声“糟了!”刚刚那个黑衣人冲出来对另一人喊:“那女人不见了!”

    “你说什么?”

    两人蹭地站起,“她怎么可能跑了?那药的时间还没到呢!”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跑不远,我们现在去追!”

    另一人忙起身,担忧地看了眼地上被绑着的人,指指问:“那她们怎么办?”

    “她们重要还是刚刚那个重要她们跑不了,赶紧跟我去追,再晚天黑了更找不到!”

    两人很快消失,江静水这才敢探出一点头。屋内刚刚瞧见她的那个姑娘立时瞪大双眸看向她,嘴里含糊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静水咽了一口唾沫,按下心底的紧张,又环顾望了四周,确认那俩人是真的走了,这才敢上前替她们一一松绑。

    脱离了束缚,姑娘们立刻眼眶含泪地向她道谢,有几个胆小的受不住当即便哭出了声。江静水安慰了句,说:“快跑吧,趁着还没天黑,赶紧跑下山就安全了。”

    姑娘们纷纷点头,化作鸟雀四散而去。

    江静水也再顾不得其他,强撑着酸软的身子往山下跑。午后的时光过得飞快,天色渐渐泛起灰白,黑夜就快要来临。

    她昏昏沉沉地跑了很久,撑着手停在一处粗糙的树旁,总感觉这里好像来过,但是这里的树长得都一样。

    江静水悲伤地想,她大概是迷路了。

    天色已完全暗了,风穿梭林间缝隙,树叶哗哗作响,带起一阵飒飒。她拢紧衣衫,感受寒意袭遍全身。

    走神间一个没注意,迎面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头磕在他宽阔的胸膛,那人比她高出不少,黑夜里看不清样子,但她能确定,是个男人。

    身子一僵,她立刻就想到今天中午的那两个黑衣人,该不会真的碰上他们了吧……

    江静水脸倏地白了,心跳也砰砰砰地跳动。她尽量平复繁杂的心情,挣扎着想要往后退。

    刚一动,对面那人就伸出手按住她的肩。力道不大,却无端让她动弹不得。江静水背后抵着树,还想要挣扎摆脱他的控制,仰头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上挑的细长眸形,眼梢略带点薄红,漆黑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她。

    两人挨得极近,江静水恍惚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和林间微涩的风不同,是那种带着清冽感觉的冷香,像是雪松寒露,又像是薄叶融冰。

    林间好像起雾了,她眼前一片白。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粘腻的冷汗贴在身上很难受。她小口小口地喘气,整个人瘫软往前跌。

    白愿乍然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绕在林子里,因着那块玉的缘故多管闲事过来瞧瞧她,话还没说一句就被扑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温度异常的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软得像一滩水。他顿了顿,按下心中一走了之的心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相反的方向走。

    眼前灰蒙蒙一片,长长的睫毛挡住她的视线。江静水皱眉哼唧了声,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视线彻底清明。

    屋内燃着蜡烛,昏黄的光亮勉强照亮房屋,江静水撑着身子,刚站起来眼前就一阵发黑。她踉跄着扶住床头没让自己栽倒。

    腕间传来刺痛,她低头一看,伤口被一层厚厚的白布条包扎起来。缠得有些乱,隐隐能看见里面微红的血迹。

    “醒了?”

    白愿自门外走进来,看她一眼便径直坐在椅子上,抬手倒了杯水,又将怀里的果子放到桌上,头也没回得冲后面喊:“过来吃东西。”

    江静水慢吞吞地走到桌前,零星的记忆这才断断续续地涌入她脑中。

    几个黄彤彤的果子搁在漆黑的桌面上,圆圆的分外讨喜。一天没吃饭了,饥饿感后知后觉地自胃里传到大脑。

    她伸手拿了一个果子,问旁边喝水的人:“你吃过了吗?”

    白愿点头,放下杯子没看她。

    “谢谢你。”江静水真诚地说,无论是在林中救了她还是给她包扎伤口让她吃果子,之前那点不太好的回忆已经完全从她脑海中消失。

    要不是他,自己可能已经晕倒在林子里或者被那两人抓回去了。

    她慢吞吞地吃完一个果子,又拿了一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不好找,四面环山,丝毫人烟气都没有。那片林子也荒凉,夜里阴森森的,不像是正常人会去的地方。

    她又看了看这间屋子,说:“这里是你家吗?”

    白愿抬眸,漂亮的桃花眼与她对视。蜡烛快要燃尽,烛泪滴在桌台边,昏黄的火光明明灭灭,衬出江静水姣好的容颜。

    她脸色有些苍白,唇色淡淡,有种破碎的美丽。那颗莲云样玉安静地系在她脖子上,发出浅浅的莹光,愈发衬出她肌肤素白,像块上好的羊脂玉。

    白愿眼力极好,看见她浅色眸中晕了一层水光,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尾端也被水汽沾染。

    江静水安静等着他说话。

    白愿捏着杯子的动作一顿,移开目光,哑声道:“你话好多。”

    “……”

    江静水心里一噎,又怎么惹到他了?

    桌上落着浅浅的灰,她看过发现这里没有灶台,吃东西都要去外面摘果子饱腹。木床破败,一用力就会发出声音。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刚刚收拾好的,不似有人长久住的地方。

    应该是以前人家留下的房屋吧。

    正想着,白愿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江静水默了一瞬赶紧抬脚跟上,心里暗暗想:他不会把我丢下自己走了吧?

    “等等,你……你出去做什么?”声音有些抖。

    白愿头也没回:“透气。”

    呼……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就好。

    她也跟了出去。天幕漆黑一片,月亮高高挂在天边,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做伴。院中有一棵树,由于长久没被打理,枝叶横生茂密得不成样子。

    枝头被厚重的叶子花瓣压弯了身,风一扬,粉白的花瓣悠悠扬扬地散落下来,像下了场花瓣雨。柔和的光洒满小院,有种静谧的美好。

    江静水盯着它看了好一会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木槿树。”也没管身旁的人听没听,她自顾自地说道:“按理说这个季节木槿不容易开花,但这棵很顽强,独自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生命力很旺盛。”

    她忍不住抚摸树干,指腹传来粗糙的摩擦感:“朝生暮落,它虽然温柔但是很坚韧,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感觉自己说得有点多,江静水心想,他好像烦话多的人……

    她顿了顿,回头说:“今天真的谢谢你,要是你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不管多少银子都成。

    白愿的目光淡淡地从她脸上落到她纤弱白嫩的脖颈上。江静水吞咽一下,赶忙摆手捂住脖子:“这块玉不行,其他的随便你提,多少钱都可以。”

    他收回目光,抬步往那棵木槿树方向走去,一言不发。

    江静水心虚地看他一眼,纠结着开口:“喂,你,你上次的伤好些了吗?”

    “白愿。”

    “什么?”她愣了愣。

    他转身,看着她怔愣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叫白愿,下次别叫喂了。”

    “……好。”

    白愿,白愿……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挺好听的,就是寓意不太好。

    父母对孩子总是抱有最美好的期愿,可偏偏他姓白,岂不是成了白白的愿望。他的爹娘应该没想到这一层吧。

    “没在意。”他懒得对伤口上心,都是随便它们自己慢慢长好。

    清冽好听的嗓音传入她耳中,江静水猜到他多半不会放在心上,却还是补充说道:“白愿,你记得这几天别碰水,也尽量不要剧烈运动。伤在自己身上哪有不疼的,你每天上药,会很快好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顺着微风送到他耳畔,像饮了壶佳酿般沉醉。

    白愿难得“嗯”了一声。

    风渐渐起势,江静水拢拢衣衫,转身想要进屋,听见他喊了声:“江静水。”

    原来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啊。

    脚步顿住,她回头:“怎么了?”

    “休息一晚,明天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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