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亲吻
少年抿着唇,忐忑地看着她。自己皮糙肉厚在乡野待惯了,可她不同,她是千娇百宠着被人呵护长大的花朵。
他带她到破落的小屋,被她看到自己失控的一幕,给她自己的衣服。尽管那是他最好的衣服。
几年前他奉命下山绞杀天宗谷,年少轻狂一时竟轻敌失了手,负隅顽抗的少谷主领着残余的门下弟子誓死要杀了他。
天宗谷一向以密探闻名,他没完成任务回不去,也没有容身之地。顶着一身血来到成衣店买了这件不符合他平日风格的白纹长衫。
他印象中这种样式的衣服都是世家的翩翩公子会穿的,那样洁净的颜色,繁琐的花纹,总之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就对了。
他自小寄居,对钱没概念。他不管吃的好不好只要能吃饱穿暖便可以,但为了买这件衣服,要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银子还抵押了随身的一柄软剑。
老板不怀好意地肆意打量着面前奇怪的少年,幽幽催促:“客官你要是没钱可以选旁边那件黑色的,我们家这件白色衣服可是从关外运来的,上好的织锦呢。”
他几乎是黑着脸推出所有给衣店老板才换了它,好在凭着这身衣服自己顺利逃过搜查完成了任务。
天宗谷那些废物睁大眼睛倒在他脚下时他冷冷嗤笑,脱下被血浸染的白衣。歪头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扔掉,毕竟花了他那么多银子呢。
之后他长了教训,索性也不住嘈杂的客栈,干脆给自己找了个隐秘的居所。这件白衣就随手被他丢到衣柜里,直至今日,他才翻出来。
那么多的暗沉压抑中只有这件白衣鲜亮纯洁,他下意识认为她就该穿这样的不染纤尘的颜色。
他怕江静水会嫌弃,拍掉上面的灰尘递到她眼前。视线中的少女冲他友好的笑笑,和他说:“谢谢。”然后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沐浴。
白愿安静地坐在床边,听着里间隐约传来的哗啦水声,视线不由自主追随望向那个方向。
屏风还是好几年前他随手搁置的,镌画的竹叶早已斑驳几近透明,挡不住室内的满庭春光。氤氲的雾气混杂着馨香丝丝缕缕冒在上方,萎靡的气味好似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间。
玲珑曲致的身段被透光的屏风勾勒,依稀还能看见少女长长的湿发搭在腰间,肩颈圆润白皙,活色生香。
白愿看得失神,喉结上下滚了滚,燥热难耐。直到那抹倩影擦拭好身子慢慢从屏风后出来,他才恍惚回神。
虽是几年前的衣服但穿在她身上还是太过宽大了些,衣袖被她挽了几道卷空荡荡的挂在皓腕上,腰间松松垮垮的打眼看上去不盈一握,她无奈提着衣袍走到白愿面前挥挥手。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白愿收回视线,沉着脸一言不发,不敢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到里间,整个人闷头浸到凉水中。
一闭眼全是刚才看到的朦胧春色,一股脑地四面八方钻到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燥的他想把浴桶掀翻,再把这破屏风给砍了!
看个迷糊的背影都能把他迷的七荤八素,白愿心想:他完了!
江静水愣愣地被他晾在原地,看着这人一言不发就扎进浴桶,她刚想开口提醒没有热水了就听到屏风后面砰的水声。
她挠挠头,心道:这么急干什么?冷水洗不怕生病吗?
白愿这边被脑中的胡思乱想弄得烦躁,胡乱洗了几次穿好衣服来到小屋外。抬眼便是一树落花下少女纤细的倩影。
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得白粉的花瓣悠悠扬扬的飘落。漫天花雨中,白衣少女仰头,一头顺滑的青丝垂下,她抬起葱白的手指接住落花,美好的像一幅不真切的画。
白愿自小的生活除了习武就是杀人,他听说大家族的公子小姐都会学许多才艺,像作画弹琴之类的,为了追求美感。
他既没兴趣也不懂欣赏,可今天,对着这样一幅落花美人图。他竟想,若是自己精通画作能记下此刻的美好就好了。
白愿不忍心打扰这安宁的美好,放轻步子缓缓走到她身后,难得地也想和她一同看看他从前从未注意到的风景。
江静水没察觉到背后有人,仍开心地望着一树飘落的木槿花。她对着手掌上躺着的洁白花瓣吹气,看它顺风斜斜地飘往远处。
她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送走手上花瓣后心情大好,拍拍手准备回屋。转身之时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落在额间的湿润让她浑身一颤。
白愿没料到她会毫无征兆地转身,离得太近二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撞,他本能地揽住面前人的细腰,低头之时薄唇正好贴上她。
不偏不倚落在她眉心一个吻。
温软细腻的触感刺激地他唇瓣战栗,只是这样一个不算吻的吻在那一瞬间却叫他恍若失了魂。
一吻即分,不,准确来说,是江静水主动推开他。
她慌忙拉开距离,惊惶地瞪着他。忽然又意识到白愿的手还搭在自己腰上,滚烫的热意覆上腰身那片柔软,激得她全身战栗,一阵莫名的燥意染上心头。
白愿瞳孔中倒映出江静水此刻的表情,淡淡的浅粉浮上她脸颊,一路蔓延到耳后根。少女恼地眼圈发了红,水盈盈的杏眼瞪他,表情嗔怒又生动。
他听不见江静水在说什么,视线里只有两片红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饱满又诱人,令他魂牵梦绕。
鬼使神差的,白愿没把持住,遵循内心的那点卑劣,一点一点贴上那片柔软。
江静水瞪大眼睛,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呢?面前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她吓得一时竟忘了挣扎。
白愿亲地专注,大手扣在她后脑感受她柔软发丝的轻抚。唇瓣果然如他想得那样又轻又软,带着秋雨过后的缠绵和微风吹拂的醉人,让他想起了之前吃的糖葫芦,冰糖化开在唇齿间的那种酥甜。
酥麻地让他颤栗,甜醉地深入到他心坎。
空气里满是他微乱的呼吸声,白愿一遍一遍地描摹面前姑娘的唇瓣,辗转来回却又不敢更加深入。他怕自己更放肆会吓着她。
江静水被他亲地不舒服,唔唔地抓住面前人的衣襟,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耻,素白的小手蜷缩地几近青白。
很奇怪,她这个姿势,不像是在抵触。反倒像是……像是在主动承受。
两人贴地这样近,她不敢睁眼,努力放空一切。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风声呼呼拂过耳边,江静水觉得自己像一朵菟丝花,轻轻软软地攀附在白愿身上任他索取。
白愿眼色晦暗地将她揽住贴着自己更近,手掌环住盈盈纤腰,加深这个缠绵的吻。
腰真软真细啊,像一滩春水。白愿不禁想起昨日,她偷偷摸摸地比较两人腰的样子。他那时就想这样对她了,比划来比划去总归没有直接上手更明显,不是吗?
屋内点燃的灯芯被风吹得摇曳,外面是一树洋洋洒洒的落花,明月沉静地挂在天边倾泻一束皎洁的月光。木槿花下,是一对吻得痴颤的男女。
白愿微微睁眼看到她紧张地闭紧双眼,浓密如蝶翼般的眼睫轻颤了颤。就这般任由他亲,乖巧又好笑。
她在他住的房屋里,穿着他的衣服,与他在月色下唇齿交缠。白愿无端觉得,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属于自己,荒缪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逝,他开心地弯了弯唇。
这个荒诞的吻不知持续多长时间,江静水被亲地晕头转向,她使了大力气费力推开面前这人。周身都是两人混乱的呼吸,她不敢看他,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地把自己埋了。
沉默良久,她狠狠抬起衣袖擦了擦唇瓣,跑的像只兔子一溜烟钻进屋里。埋首袖内哼唧了好长一段时间,半晌被憋地呼吸不顺才慢吞吞钻出个乱糟糟的头。
后知后觉的羞耻感轰隆隆地涌上头顶,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像个煮熟的大螃蟹,脸红脖子粗。
为什么不推开他啊?还由着他肆无忌惮地轻薄自己。娘亲说,女子的名节是很重要的。亲吻这么亲密的事,除了娼妓与恩客就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
可她不是妓女,白愿也不是恩客。后一种也不可能,所以……白愿就是个登徒子!
垂涎美色意欲亵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种人呢,装得那么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结果对她做出这种事。
她一想到刚刚月下的荒唐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摸了摸唇畔,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酥酥麻麻一阵痛。江静水悲催地想,多半是亲地太用力有些肿了……
所以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他?江静水努力压下心底腾然升起的异样,一定是她那时被吓到了忘了推开。
那为什么她忍不住一直在回味呢?也一定是她被欺负了太羞愤导致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江静水拍拍自己跳得飞快的小心脏,深呼吸极力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不想推开,是她一时太紧张忘了动作。
勉强把自己安慰好之后,罪魁祸首这时走了进来。江静水一下子支棱坐起来,竖起耳朵警惕地盯着他。
白愿被她推开后一个人在月下愣愣地站了许久,木槿花瓣轻轻擦拂过他的脸侧,落了他满肩,空气里弥留着她的甜腻。
他说不清此刻到底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害怕冒犯了她却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心底雀跃。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抽丝剥茧占据他整个心脏,月色朦胧地美好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