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猛地抓住江静水袖口,淡绯色的云纹织锦被她大力拽地扭曲,王云荷只睁着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瞳仁望着她,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你见过他们吗?”
江静水总觉得她怪怪的,但又着实不敢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她,只是垂下眼眸心虚道:“没有。”
王云荷沙哑着嗓音又问:“你真的没见过吗?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吗?”
江静水短暂地沉思了一阵,心中纠结万分还是决定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让她们见面,现在实在不合时宜。
“夫人,以后会有机会的。”
王云荷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向门外风光。
秋天萧瑟的寒风时不时吹来刮卷起茅草屋落下的枯黄稻草,草杆在空中打了个回卷又被风裹挟着扬起空中,七零八落地飘散无定所。
江静水微微叹口气,走出屋外。
谢淮安忙拉着她三步并两步走到离茅草屋外的一段距离,上下打量确定她没事后幽怨地往王云荷的方向看一眼:“这女人总是神经兮兮的,话不投机就要动手,我是不能和她见面了,三句话不到就弄得鸡飞狗跳……”
他撇嘴抚抚心口,想起她们在里面说的话:“对了阿水,她刚刚怎么问你那么多遍知不知道沈文极和秋娘他们在哪?”
江静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语,似是还在回味方才的事,长如蝶翼般地眼睫垂覆下,衬出眼底一片阴影。
谢淮安将她的神情尽收眼中,轻声问:“阿水?你怎么了?”
江静水回过神来,抿唇说:“我见到过他们,也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只是她刚刚问我时我心虚不敢说罢了。”
这回轮到谢淮安怔住,他慌乱拉住江静水手:“你怎么见到他们的?沈文极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啊?”
江静水小声道:“受伤倒没有,惊吓可太多了……”
她抬头对上谢淮安紧张的眼神:“我没事,我也是碰巧遇上了她们。他们就住在城郊的一处小木屋里,”
谢淮安凉凉道:“难怪我把城里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能找到他们,躲那儿去了……”
江静水顺着眼前的路指给他看:“出了这儿顺着连接集市的小路一路向西走就能到了。”
“不过有一个事情,秋娘她在和沈文极在一起时并不知道他娶了王小姐,还有,”
江静水皱眉深深地看着谢淮安:“沈文极他会武功,而且看他的招式不像是初学。”
“你还看见了他出招?那你没受伤怎么完好无损的出来的?”
江静水一时噎住,小声说:“白愿碰巧路过,把我救下的。”
果然,她如愿看到谢淮安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不咸不淡地幽幽道:“啧,能在城郊里里见到你还顺手把你救下,怎么看都不像碰巧……”
江静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说:“说正事,他不是一个书生吗,怎么会武功?”
谢淮安摸摸鼻子,半眯着眼道:“那天在明月坊的时候,莹月不是说他曾经消失过三年吗?”
“只有可能是在这三年里有人暗中教他武功,他回来后又找李林取女子精血,”
他激动地一抚掌:“这两件事连起来了!”
“更何况当初劫持你的一伙人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在这背后一定还有一个组织秘密谋划什么!”
江静水听得蹙眉:“所以沈文极定是和躲在暗处的人脱不了干系!他夫人和秋娘那儿我们根本问不出什么,要想继续找线索只能再去找他。”
谢淮安闻言拉紧江静水,眼神骤然变得认真:“你下次不可再一个人贸然前去了必须我和你一起!”他冷冷哼一声:“他们仨没一个好对付的,听见了吗?”
江静水被他这眼神吓到,头如点蒜。
轻风拂过,树叶瑟瑟作响,枯叶被微风吹滚落地,顺着风的方向悠悠转转地飘向别处。他们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咯吱声,像是地上泥土被碾压过的声响。
江静水没多在意,只当是风吹落叶的缘故,拧眉深思,拉着谢淮安离开这儿。
回到息生堂她直奔自己的小床,踢了鞋子扯了衣服,扑到床上睡它个昏天黑地。天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她想起今日谢淮安问她的那些话觉得不无道理,可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江静水烦躁地乱挠一通头发,心猿意马。睡又睡不着,想又想不通,要老命了!
巧巧一进门就见到自家小姐生无可恋地对着门口发呆,过于瘆人的表情吓得她手里的食案抖了抖。
再就看到江静水乱如鸡窝的头发,她也看到了巧巧,慢悠悠地转头,睁着一双波澜不惊的杏眼巴巴地看着她:“巧巧……我这是怎么了?最近好烦呀,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烦,我晚上睡不着,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快死了?”
她拍拍自己脸蛋:“难道我现在是回春了吗?是不是过了这段时间我就真的要死了?啊?”
“呸呸呸,小姐别乱说,你死了巧巧怎么办?你就是想太多了,睡一觉就好了。”
江静水哭丧着小脸:“睡不着啊……我肯定是要死了,我还这么年轻……”
巧巧索性不接话,从食案里端出一盘紫苏虾,一盘清蒸银鱼,一碗鸡丝羹还有一碟炸的金黄酥脆的蜜豆糯米饼端端正正地摆好。
“巧巧不知道不睡觉会不会死但是不吃饭一定会死。堂主和老夫人看你这几日食欲不佳特意让我来送的,小姐你总有困的时候,睡着了就不会想了。”
末了临走之时巧巧轻轻叹口气,她家小姐这几日心事重重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劝了也无济于事。
“巧巧看书上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姐你就仔细想想看你这几日烦闷到底是因为谁。是和他吵架了还是很久没见了?”
雕花房门被轻轻掩上,房间归于异样的沉寂中。江静水坐在床上,一束暖光透过窗花剪纸直直地笼罩住她。
“因为谁?”她呆呆地抱住腿,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少年的面容,锋锐的长眉,漂亮却阴郁的眸,淡漠的唇……
“江静水!你在想什么!”脑袋生生挨自己拳头一击,疼得她懵了片刻。
现在她成功让自己更烦了,她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房梁。巧巧平日里书读得不多,今天难得念对了一次却让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下来,一阵夹杂着寒露的穿堂风吹拂到江静水面上,冷得她一个哆嗦。
她往被里缩了缩,袭来的困意涌上头顶,眼皮慢慢阖上。
江静水醒来时天光已大亮,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慢慢坐起身来。
巧巧自房门口进来看了眼昨夜只动了几口的饭菜,她收拾好后来到衣桁边上“咦?”了声:“小姐我记得你前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啊,为何还在这儿?”
她狐疑地靠近闻了闻:“怎么有股奇怪的香味?”
江静水打量着面前的云纹轻绯色外衫,凑近嗅了嗅,是有点香味,不凑近闻都闻不到。但她平常不经常熏香,就算用也不会用这种味道的香。
幽幽的淡雅香味萦绕在她鼻间,她突然想到,那日秋娘身上的香气和这个如出一辙!
“你见过他们吗?”
“你真的没见过吗?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吗?”
江静水蓦地想起昨日王云荷固执地拉着一遍又一遍询问她的样子。
见过秋娘后她把衣服随意地搁在衣桁上,昨日匆匆出门她定然是不小心穿错了衣裳,而王云荷一定是闻出来这股香味才会反常地问她!
更可怕的是她离开茅草屋不远后还透露出沈文极和秋娘的住所,王云荷既已猜出她见过他们二人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若是有心她现在就去找他们了!
完蛋了完蛋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是她俩这种的,一个疯一个狠,真碰到一起不得分个你死我活!
“难怪她昨日瞧着脸色不对,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不愧是姓沈的夫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江静水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的,随后火急火燎地跑出门直奔城西的方向。
留下巧巧一脸懵,追在后面大声问:“小姐你不吃饭了?”
江静水一路狂奔到王云荷住的茅草屋,在离房屋不远距离时她眼尖地瞥到地下断裂的树叶和枝干。
几片零落的枝干被生生折断,周围掉下的叶子也被碾作齑粉。这个位置,正是昨日她和谢淮安说话的地方!
王云荷定是昨日就听到了,愤怒之下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可惜他们当时都没太在意。
江静水拧紧眉心,一把推开破败的木门,门板撞到墙土上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空气里飘散着飞舞的灰尘,王云荷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桌上放了一壶茶和一个缺口的杯子,褐色的茶水漂浮没有任何涟漪,茶叶静静沉在杯底。她伸手碰了碰壶壁,还好,仍有一丝温度,人应该没走多远。
江静水望了眼城郊,抬脚急匆匆地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