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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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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小哥儿说的是。只是我那同乡的女儿,已然三月未见来信,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钱士禄担忧道。

    “嗨,先生且放宽心,必然不会有事,这里的店面和窑姐也都有执照,都是正规地方,前面就是警察署,没人敢闹事。这几个月没有往家里去信,其实就对了,一定是生意不好,转换了地方自然没钱寄回去。若先生平日看报也应该知道,七月份美日间争端,罗斯福总统断了日本人几样买卖,租界里做火油做洋布的洋行倒了一半,连带虹口日本人生意也萧条不少,原本的主顾也没法儿在这消金窟里扔钱。所以这一街的生意都很冷清。尤其街头上那家,更加是雪上加霜。”

    “那家又如何?”

    “那家原本有几个头牌,能带些老客。今年年初那老鸨惹了场官司,赔了不少钱打点,一时分不出账来,于是姑娘们也都散了。也不知道您同乡那位的女儿在不在其中。如今那老鸨急的跟什么是的,前几天还杀了鸡,烧了纸,祭了管仲、拜了白眉、吕洞宾,找个先生来,看了一场风水,却也不管用,生意是日渐冷清。说是眼看快关张了。”

    “什么时候关张?”杜衡插嘴问道。

    这一问倒是把伙计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端庄文雅的女子,竟然这么上心妓院什么时候关张,如同她想要接手这摊子生意一样。

    “哦,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其他行院里姑娘说,年底怕是交不出房租了。”

    “年底才关张?”杜衡颇有些遗憾,她刚才确实动了盘下这家妓院的心思。当然又一转念,也是异想天开。

    钱士禄给了伙计一张一块钱的中储券,伙计满意离开。

    三个人喝了一会儿闷茶,钱士禄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最先开口。

    “陈排长,我先问你,确实在那里吗?”

    “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那家妓院里。我还记得院子里那棵树,不信你去看,树上少了几块被炮弹刮掉的树皮。当年,我曾经用这颗树在地图上校验坐标。我记得那个入口就在大树北面十一点五米,料想进了那楼,转过弯第一间屋子就是。”

    “你问这个,就是有办法了?”杜衡问。

    “嗯,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得你来帮忙。不过这件事有些……”

    “让我扮窑姐?”杜衡一下子猜到。“放心,没什么难得。”

    “当然,一定保你没事。”

    “你想让我进了那间屋子?但是,即便我进去了,也未必轮得到那间屋子。”

    “你也看到刚才门口站着几位,年纪也大,姿色也平常。你去了,大抵就是头牌,再许愿那老鸨说,你有些政府里现成的相好可以带来,想必要风得风。”

    “我说有那许多相好,有什么用?”杜衡微嗔道。

    “不怕,我和陈排长可以扮演那些登徒浪子,今天夜里就去给你捧场,到时候不由得老鸨不信。只要进了屋子,就可以挖开底下找找入口了。”

    杜衡有些犹豫,扮演风尘女子对她倒是不难,以往也没少干,算是落在她的熟练业务中。但是那家“群芳苑”里也不是没有旁人,怎么能容你假装接客,在房间里挖地三尺?

    “我只怕,混进去容易,还是很难下手。”

    “是啊。”陈兴接着说,“我是工兵我最清楚,这可是要抡锹挥镐砸开地板才能干的活儿。我装成嫖……行!我可以装,但是能不能找到洞口另说,工具怎么带进去?这么大动静怎么隐忍耳目?你一挥镐,一定惊动整座楼里人。还有挖出来土怎么办?”

    “这件事,我也已经想过了。只要先进去找到洞口,后面我自然有分晓。”钱士禄说。

    “什么分晓?”杜衡追问。

    “有几个方案,用哪一个现在还不能定,所以你特别需要关注那老鸨。我听伙计说,她是前几天还拜了一堆的神仙,请了什么大师来做法。似乎笃信这些。若真信,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破口。”钱士禄也没卖关子,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是说的不清不楚的。杜衡暂且也不追问,她知道钱士禄能说出来,一定不会是个半吊子计划。几个人又喝了一会儿茶,便离开了茶楼。

    下午一点半。

    海宁路口“群芳苑”门口。老板娘正斜靠在院墙上嗑瓜子,眼睛瞄着隔壁那家“春香楼”。看着几个日本醉鬼,摇摇晃晃进了那里,不由得心中火起。

    她占据这个街口位置,原本生意最好,可恨今年初起,连着出了几件怪事。先是一个日本大尉不明不白死在小姐床上,这年头死个日本人还了得,惹来无数的麻烦,赔了一大笔钱了事。虽然法医认为可能是“马上风”,警察署也允许继续营业,但是恶名算是传出去了。后来又有客人喝醉从二楼滚落摔断了腿,那客人还是特别市政府的专员,又是少不了一番打点。更可恶的是,隔壁几家同行的妈妈们,便开始编排谣言,说:别看街头这家勾栏敞亮,其实这个地方当年打仗死了很多人,是个乱葬岗,做这一行本身阴气重,最忌这种地方开业,所以客人去了难免遭殃。

    这些混蛋话原本只是骗骗客人,没想到她自己手下姑娘里也有信了的。若地方风水不佳,待久了难免有些牵连。

    于是手上最好看的几位小姐又走不少,这些人又带走不少老相好。只留下几个不太好看的,于是生意一落千丈。这会儿看见别人还有些生意,不由得妒火中烧,恶生胆边。

    她暗自呸了一声,头转向另一边。却不料看到走来,袅袅婷婷,天仙般的一人。这样萧瑟冬天,这位一袭粉裙,竟然带来一抹春色。

    老鸨放下瓜子,定睛观瞧,确是一位妙龄女子。并且,凭她的眼光不难看出是同道中人。

    这人和人走在路上,就是不一样,外行卡不通透,同行却是能看出来的。杜衡那一举手一投足,好像文雅得体如大家闺秀,却又透着慵懒、妩媚、风情万种。这不是能藏住的气质。

    这当然就是杜衡的本事了。便是把头发剪了,也是好一般风姿绰约。实则她这辈子除了是个风月场的骗子,其他倒是干干净净。

    这老鸨记性不错,记得刚才这个女子从自家门前走过。大抵因为杜衡实在太漂亮,她便只记住了她。

    她心中暗想,走过一趟,这又回来,是不是与我有缘?还是另有原委?

    正心中瞎想。杜衡已经到了跟前。对着那老鸨莞尔一笑。

    “这位可是这里的妈妈?”她一开口便是一口软糯江南口音。

    “啊啊,正是、正是。姑娘到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有件事,说出来让人脸红,不知如何向妈妈开口。”

    杜衡羞涩浅笑道。

    “不急着说不急着说,这里当街人多眼杂,跟我进去。”

    老鸨一听有门,赶紧领着杜衡进了院子。杜衡看到那棵李树,果然少了很多树皮,大抵是被单片刮掉的。她心中默数步数,暗中计算距离,走上台阶又一转。正是一间雕梁画栋的房间,不过门关着。这间,应该就是陈兴说的地方。

    两人走过走廊,到了一楼最侧一间屋子,想来是老鸨的房间。

    进去后,有人来送上茶水。老鸨便关闭大门,与杜衡相对而坐。等着杜衡说她的难言之隐。

    杜衡抿了一口茶,便娓娓诉说起来。

    “实不敢瞒妈妈,我原本也是勾栏里做过事的。这些年在南京秦淮河边,投靠一位妈妈。那里衙门里也有些熟客和相好,但是最近南京政府精简要员,很多熟客都派到上海特别市来。一时间,那边生意反而不好。”

    “哦哦哦……”

    “所以,就想起常言说,树挪死人挪活,我做的这行营生便是吃那些高官富商大户小开的,他们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这也是命,于是……于是……”

    “于是就想到上海来投靠一家行院?”

    “正是。我有个姐妹,有个花名唤作云仙,她曾与我说,这海宁路头上有一家的妈妈人最好。便叫我来投靠。”

    杜衡随口胡诌了一个云仙的姐妹。

    “那就是这里了。没错,云仙我自照顾过,就是我最欢喜的心肝宝贝。”老鸨也囫囵乱应下来。

    “只是,中午时,我与友人从这里走过,却见这里虽然院墙高大,房舍整齐,企业好像生意不太好?”杜衡说。

    “哪里?姑娘有所不知,这里与你在南京秦淮河边上行院不同,那里做的是官府里各色人物,这里是日本人多。日本人都是夜里出来。这会儿还都在日本洋行里。等没了天日,日本人就都出来了。”

    “哦哦,原来如此。”杜衡起身似还有心事。

    “姑娘,我前几日刚找个看阳宅的先生瞧过,说我这里前有靠后有照,大门敞亮,院墙方正,正是聚气聚财的地势。比不得街上那些歪歪斜斜的地方。”

    “妈妈也信这些?”

    “是啊。干我们这行,如何不信这些。你看我这神龛上,还供着几位祖师爷。每日早晚祭拜,不敢不殷勤。”

    那老鸨引杜衡到她神龛前。却见她供奉的神仙还不少,杜衡大多不知道名堂,只是中间有一尊兔将军,想来也是这行的保护神。

    杜衡捻过香来假装虔诚拜了一拜,心里暗想:诸位星君,我非此门中人,逢场作戏罢了,不要怪罪。

    拜完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既然妈妈信这些,其实我也认识一位高人,指点我说我体虚多病,若要在行院中阴气重处,做的长久,非要一间坐北朝南,门厅广阔的屋子才行。我自幼又有些腿疾,上楼梯有些艰难……”

    “这有何难?你随我来。”

    老鸨推开门,引着杜衡到走廊上,走向刚才正中那间房间。杜衡刚才所有话,都是引着老鸨到这间。

    老鸨推开门,却见果然是一间敞亮体面的房间,外面是客厅有一堂红花梨的桌椅,中间月牙拱门幔帐隔开,里面便是卧室,有多宝阁,梳妆太和一张红幔遮盖的大床。也算是青楼妓院的标准房间。实际上,杜衡装风尘女这么像,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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