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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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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为什么会有埋伏?是重庆的特派员!”杜衡立即想到了这个最大的可能。

    钱仕禄没有接这个话头,也许他并不知道郑汲清的存在。

    等了一会儿,杜衡只能另找了一个新话题。

    “为什么你出现在我身边?”

    “因为日本特务头子速水从东京一回来,就截获了你的第一次发报,并开始四处张网找你。我原本正好以茶叶商身份潜入伪政府,收集日军新组建南方军的情报。但是我知道,速水这个人不简单,他紧盯着你,你一定更不简单。我必须比他更早找到你,阻止你落到他手上。”

    “日本人没找到我,你却能找到我了?”

    杜衡觉得这个结果却有些反直觉。

    “嗯。我和日本人的起点一样,所有的追查都是从你在《良缘》发表的奇怪信息开始的。”

    “你能看懂其中信息?这不可能。”

    “我看不懂,日本人也看不懂,但是我们都知道是某种加密。日本人先进行了调查,发现那份稿件时扔在《良缘》信箱里的。速水秘密追查后,认为无从查找,甚至指纹都没有提取到,于是他就放弃了,但是我没有。必须说,你们这一招还是很高明的。”

    “既然日本人都找不到线索,你是怎么查找到我的?”杜衡吃惊道,这个鬼计划是她想出来的,自认天衣无缝,果然也骗过了日本人,但是怎么眼前这位能找到?

    “那首十二行诗格式太过怪异了,尽管我们到现在也解读不出内种信息,但是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发现它竟然是正方形的,猜想一定和这种固定格式有关联。于是我想到,这首诗的投稿是在截止前几个小时,时间很赶。要预留这样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式,可能需要预留地方,于是我们去杂志社调查了是否有预约稿件或者广告被替换的可能,果然有了眉目,这是速水没有想到的,我们想到了。”

    “即便如此,我在报社也留了假名。仍然无法追查到。”

    “没错,但是电话是真的,通过号码可以追查到你的家。”

    “但是这在我的防范中,我投了广告后就及时搬家,换掉了名字和所有联络方式,这是有效的隔离。你不应该能找到我。”

    杜衡追问,她自认何止狡兔三窟,简直层层设防,逻辑严密,再狡猾的猎人也不应该追踪到自己。

    “没错,你的方法算得上严密。但是你搬家时,遗留了一些痕迹。比如你在纸上抄写的‘昌隆稠布点’的电话,那一页虽然撕掉了,但是后面一页上有痕迹。”

    “但是留在那家店的,仍然不是真名。”

    “对,我必须佩服你的谨慎。我没记错的话,你留长隆的名字叫做‘杜兰兮’可能只用过一次。”

    “这算什么线索?这个名字指向我旧的住所,势必也会随着搬家被一起阻断了。”

    “当然不算线索,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但是你在杂志社顶广告版面时,用的名字是杜采衣。这个名字你可能比较偏爱,不止用过一次,因为金公子认出你时,也叫了这个名字。”

    “又如何?”杜衡心中一凛。

    “前不久,许司令家遭遇的女贼叫做杜芷葺。长隆稠布定制了一件与杜若英身材一模一样的旗袍,很奇怪也姓杜,做杜缭之。”

    见杜衡不语,他接着说下去:“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速水自称中国通,若他真的读过屈原,想必也能联想到这些。所以我猜想,你离开了原来的去处,一定会有新落脚点。于是在法租界租房合同备案里,很容易就找到最近一两天里,一位杜袭予小姐,签过一份租房合同。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你今天用的《上海泰晤士》报记者的名字,是不是叫杜沐芳?”

    “杜衡”

    杜衡看向远方,已然无法争辩。以往若是自己诡计被看穿,等同伤害自尊心,杜衡难免要恼羞成怒,即便田雨犯了忌也不轻饶,但是今天她有些口服心服。

    “有了这样的规律,我们找到了报纸上杜芳菲医师与其父诸暨中学校长断绝关系的声明。你的医师诊所,两年前还经常在《良缘》发广告,所以再次进行交叉印证。我猜想,杜芳菲是你原本真名,令尊应该是屈原的爱好者才起了这个名字,你的假名方法也都源于此。我觉得杜袭予这个名字有些刁钻,却还不错。说起来,杜芳菲这个真名大概现在也没人知道了。”

    “所以你去诸暨调查了我?”

    “我没去,因为时间紧迫,我们的同志去的,他们大致搞清楚了你家的情况,但是很难安排一个身份让我隐藏到你身边,直到他们发现,你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叫钱仕禄。他的背景我们了解不多,但是他的一个茶叶商身份和我当时的伪装身份有些接近,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只能试试看,也做好被你识破的准备。”

    “所以,酒吧门口的遭遇全然不是巧合。”

    “对,我在你楼下见过你一次,然后跟踪发现你会去西爱咸斯路那家酒吧。我就在那里等着,制造一次巧遇。因为如果钱仕禄来上海找你,那里是唯一还存在一些撞见你合理性的地方。其实你并没有粗心到把泰勒车行的名片丢在房间地上,碰巧被钱仕禄捡到,这个理由是我编的为,钱仕禄不能通过留在白纸上的划痕找到你。至于那张名片是我们在你原来住址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的。不过,这次遭遇确实有些冒险。我并不知道你有没有给家里寄过近照,若没有就说不通,也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寄过钱仕禄的照片,以至于你能认出我不是钱仕禄。我只是蒙了一下。”

    “那你夹在本子里的那些车票和名片……”

    “只是我的准备工作,。我并不确定你潜入我房间几次,但是至少昨天我疏忽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意识到你可能偷过我的通行证。复制印章不难,但是上面编号的内涵意义却不是什么人都搞得懂。”

    “所以你就把吴四宝牵进来救我。”杜衡自己把逻辑整理清晰了,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这个人计算之中。

    “吴四宝老婆通奸只是我们搜集日伪情报时偶然的发现。原本不会去碰,但是今天早上必须动一下为你争取时间。也为我赶来争取时间。”

    “这样一来,你也可能暴露。”

    “有这种可能,但是你更重要。你也别怪我窃听了你和那位叫田雨的特工的电话,才知道的跳马行动,你也不请自来进过我得屋子。”

    “怪不得通话总有些杂音。”

    “是的,我接了一个分机。”

    “这么说,你知道跳马行动的全部内容?”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跳马的全部内容。你们的通讯纪律虽然很粗陋,但是不在电话里说重要事情,仍然值得一点点赞赏。”

    “对了对了,”杜衡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不会还动过天线的手脚?”

    “你们的馈线连接完全错误,缺了阻抗转换器。天线振子无法有效工作,我希望你们开始跳马行动,而不是停在这样的失误上。”

    “然后呢?”杜衡问。

    “然后我就用简单的绕线方法,制作了一个土造的阻抗转换器。另外,原来天线极化方向不对头,不利于东西方向收发信号,我修改了一下天线方位。以便你们的通讯能完成。”

    “那天,突然出现的假呼号也是你干的?”杜衡的思想一发而不可收,想到另一个塞在她心底的问题。

    “也是我们干的。速水一直在测量租界内电台,如果让他意识到,电台是移动的,无法确定位置的。你们就安全很多了。”

    现在所有谜团基本都解开了,她感觉自己没被日本人抓到其实天理不容,但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知道跳马的目的,我只知道,速水认为跳马成败,值得赌上日本的国运。任何日本帝国想要成功的,我就有责任让它失败。如果你信得过我,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跳马到底是什么。如果你不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钱仕禄说完看着杜衡。

    “是石油。”杜衡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

    “是石油?”钱仕禄也没有太吃惊。

    “嗯,当年西方石油公司在满洲找过石油,他们有一份秘密报告的副本,流落在租界,我也不知道结论如何,是有还是没有。不过日本人想要抢到它,赌一下有石油,这样就可以避开美英石油禁运。江行舟认为,如果日本人得到这份东西,可能避免与美英开战,对中国而言是灭顶之灾。现在他可能变节了,所以我和田雨决定继续跳马计划。”

    “什么叫对中国而言是灭顶之灾?这个江行舟大错特错,中国打赢这一仗并不需要依赖美英。无论有没有石油,日本都注定失败。不过这份情报还是很值得我们跟他们对着干,至少可以加速日本人的灭亡。”

    钱仕禄的回答,简直说到杜衡心坎里,以往听到的无论是郑汲清的论调,或者田雨转述江行舟的说法,都认为一旦日本人弄到这份情报,中国就面临亡国之类的,其间的失败主义情绪溢于言表。

    只有钱仕禄,他并没有把这份情报上升到国运的高度,这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凡是日本必然失败,然而日本人想要的,他都要与之对着干。

    “对了,我还有个朋友田雨,她今天会去见郑汲清,郑汲清极可能是叛徒,她现在可能会有危险。”杜衡想起了这个茬儿。

    “她没去。对了,你是怎么判断出郑汲清极可能是叛徒的?”

    “若他不是叛徒,为什么日本人会有准备?昨天我见过他,是他建议去伪政府找找线索。于是我来了,没想到日本人早有准备。”

    “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下结论。”钱仕禄摇了摇头。

    小船在苏州河下游过了河,到了晚上才绕到南市区外。杜衡上岸买了双布鞋,又给田雨打了一个电话,向她报了平安。田雨忙不迭追问情况,因为上午市政府枪战的事情已经上了报纸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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