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旁的宗宣一言不发，乖巧地听着他们互相阴阳怪气
长毅至中州，来到一处茅屋稀落、人烟难觅的村落。天空中飘着雪，或大团或小团，模糊了村子的真容。
来到一棵不粗不大的树前，长毅纵身跃上，蹲伏在侧生的树干上，凝望着远处小院里的村女。村女家所在位置较偏，处于村里最西北边，家门口用栅栏围起了一个不大的院落，整洁有序。
他禁住仙身，便与凡人无异。雪落在他身上，人间的寒风在他禁锢仙身的那一刻，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消多时，他凌乱的头发和胡须便结上了霜雪。
长毅素与同门甚少来往，也鲜少开口说话。他独自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修习乐理、打扫山门。孤僻怪异的性格格外吸引关注，而他的神奇之处在于能够屏蔽世事，专注自己，仿佛谁也无法打扰他。
宗宣也知道，长毅的孤僻怪异并非天生，而是一些别样的经历造就的，他在羽山界、在中州、在崇山界的事宗宣都知道，只是知道得晚。
“中州竟有如此落魄的美人。”宗宣现身，缓缓走向长毅，小山崖上的雪地留下一串脚印，“只可惜脸伤了。”
鸡畜在院里觅食，村女正就着冰水清洗青菜，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刚从冰水里拿出，便呼出一口热气，搓着手，试图让冻僵的手指灵活些。柴火上煮着东西，忙活了一早上，她早已饿得发软。鸡零狗碎的生活，相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点。
长毅听到声音，立刻端正身体准备从树上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宗宣暗自施法让他脚下一滑，导致他向后仰面摔了下去。
好在长毅反应迅速，在半空中侧身翻转轻松化解，才站稳就向宗宣走去，并解开了仙身的禁锢，刹那间，原本凝结在其身上的冰霜瞬间化为缕缕烟云飘散消失。
长毅正面拱手施礼道：“神君宵衣旰食，怎么有空对小仙发难？”
“哈哈，你这是什么癖好？”对于长毅的问题，宗宣并未直接回应，反而对长毅在寒冷冬天挨冻一事明知故问调侃起来。
长毅挺直身体站立着，侧身对着宗宣，摆出一副“你说我听，能不能理解能不能听得进去我无所谓”的模样。
此时，天空闪现过一道光芒，降临到长毅面前并幻化成一个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实体。长毅依然是之前的姿势和神情，丝毫没有因这天外飞仙有任何反应。
天外飞仙向着长毅走了两步，微笑着直视长毅的眼睛，“毅师兄安。”
“师兄？”长毅抬眼看他，相比嘴贱的宗宣，他似乎更讨厌这位不速之客。
围着天外飞仙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一番，“怎么？殿下找到了？神君消失这么些年，如今现身，是有什么事长毅可以效劳么。”
宗宣皱眉看着长毅，天外飞仙却嘴角轻扬，神色从容，“哦？毅师兄知道殿下，看来也并非全然不闻世事。”他转身看向远处身处忙碌中的村女，她毁掉的半张脸是烧伤，“舒前辈命格好，虽偶有波折，但大多时候都顺遂。起初，毅师兄为了舒前辈，近乎癫狂，长鸢不解，为何师兄生生世世守护的，却是林姑娘？”
向着村女的方向，天外飞仙往前走两步，眼睛看着小院中的女子，脚尖摆弄着地上的一节枯枝，继续说道：“仔细看林姑娘的手，都要冻坏了。一个女子，如何承受这般苦楚？婴孩的脸如何娇嫩，不过十七年，怎么容得下这么多伤。你看林姑娘的脸，不止烧伤，雪国的寒风还企图撕裂它。师兄啊，你向来狠心，积累了十三个生世的罪孽，还要继续……”
“你想说什么？”长毅不为所动，冷漠打断对方诛心之言。
“嗯？”
“林晔的转生道是你所改？”
“哦？连林姑娘的转生道都猜得到是长鸢所改，师兄竟猜不出长鸢的意图么？”
一旁的宗宣一言不发，眼睛看着长鸢的脚拨动覆雪的枯枝，乖巧地听着他们互相阴阳怪气。
若不是这“长鸢师弟”有什么打算，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集，长毅冷笑一声，“不敢揣测。”
“不敢？那有什么意思？”长鸢微微一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时光，落在遥远的未来，“星辰方位转换，魔界重临宙虚是大势所趋。”
“那又如何。”
“四矞乃至中州，存亡无关紧要。师兄受天命所累错失机缘，现下不正是机缘轮转，转到了手里？这样的‘借口’，姚园乃至崇山都会喜欢。”
宗宣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是暗自叫苦，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暗道，“什么四矞乃至中州的存亡都无关紧要，哄长毅也不要乱说啊阿鸢！我们是有案底的……”
“姚园”是帝鸿神邸名，长鸢口中的姚园，便是代指帝鸿及其座下星君。
帝鸿本尊不理世事，但其座下星君那是鞠躬尽瘁尽职尽责，曾经见麟因为与宙虚异族交往过密而受星君暗中追踪，后来查得见麟所行之事不在姚园所管范围之内才不了了之。
那村女在少司神君的命簿上，且不说少司的实力恐怖如斯，如若胡来，帝鸿一定会是少司的强大后盾。帝鸿身后尚有一众实力不逊于州皇的星君，即便是随意挑出一个，也足以与宗宣平分秋色。此仅为对比，扰乱世间秩序的渣滓只配扔到羽山界的荒泽中去。长鸢虽心有执念，但他的出身是战死边疆的武将，他与宗宣都不可能会为一己之私做出扰乱世间的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长鸢是守护四方的战神，要拿去什么，一定会奉上相应的补上缺口，那个相应的，便是长毅，因此，他找到了长毅。
长毅在乐理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于上尊峰修炼早该化神，他用非常手段抽走日渐增长的法力，有时发狠，抽走过多，因而宗宣看他有术法减退之象。
那村女的转生道并非少司亲改，长毅不忘红尘，化神后过多留念凡尘势必会引起姚园的仔细，反而会害了她。长毅的顾虑没有变过，长鸢此时找他，无疑有助于他改变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僵局。因此，原本没有来往的两人产生了交集。
“你在利用我？”长毅目光锐利，声音冰冷质问。
长鸢没有回答，那有什么关系。看着树枝枝头孤立的麻雀，它身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蓬松起来圆滚滚的，拉拢着脑袋张望着，看起来对这寒冬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