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想稍作歇息，于是轻轻挨着长鸢坐下，双脚自然垂下，悬停在云端之上。长鸢突然开口问道：“可曾听说过魔界？你喜欢魔界吗？”

    丹舟微微一怔，心中暗自诧异。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及魔界这个话题。在她所阅读过的书籍之中，确实有一些关于魔界的记载，但那些都只是零碎的片段和模糊的描述。她常常独自思考，想象着魔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据见麟所述，魔界位于三危界的对立面，神界古籍中对于魔界的叙述往往从三危的立场出发，这样的论述难免有失公允，无法全面客观地展现真实的魔界，在旁观者的角度，字字句句是风轻云淡的冷漠。

    思绪过后，丹舟感慨地说道：“见麟极好，每次向他问有关宙虚的事情，他总是能够给我讲述很久。哈哈他似乎不太喜欢璆魇，但是他也说璆魇顶天立地，是个坦荡的真君子，也是位忧愁善感的魔君，就是那个魔王，忧伤的魔王。魔王是战神的宿敌，现在这样的结果，看来是长鸢你胜了他，真厉害。曾经，我也尝试过请求见麟是否能带我去宙虚看一看，心里暗自揣测恐怕会遭到他的断然回绝，毕竟连他所在的神殿我都无法踏足，没想到，与我想象中的严词拒绝不同，他只言不语，只是久久沉默，黯然神伤。

    见麟的反应很矛盾，一边厌恶着，一边又说着‘三危的古籍只站在三危的角度去阐述往事，论叙会有失公允，在旁观者的角度，字字句句是风轻云淡的冷漠’这样的话，我隐隐觉得，见麟与璆魇之间有些故事，可能是在无意中看到了见麟是个悲伤的神座的原因，哈哈，忧愁的魔王，悲伤的神君。”

    丹舟回忆着见麟当时的神情，不禁眉头紧皱，“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跟他提起过魔界了，毕竟魔界藏着见麟太多的痛苦回忆，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开口问他有关魔界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见麟伤心难过，我也伤心难过，是一种无知的难过，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地就触及到了悲痛的禁区。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无端的悲伤和恐惧交织在一起，挥之不去。”

    丹舟自话自说了许多，完全没有料到长鸢会回应她，长鸢说道：“我曾长久地处于危楼之下，抓不住任何东西任何人，原本拥入怀中的一切，也都纷纷散落在地，我所说的‘原本拥有的’，包括性命。”

    他收回远望的视线收回，垂下眼眸看着丹舟：

    “在凡界，他们只是不了解神迹的平凡人类，所以每当有人死去，那场面总是令人骇然。神有神识，凡人有心脏，有人失去性命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悄然潜入活人胸膛，试图将那颗热烈鲜活的心脏拖拽而出，”他看着丹舟的眼睛，目光在丹舟两眼之间跳动，不知道要透过她的眼睛找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外力在攻击你的神识。”

    丹舟一脸茫然地望着长鸢的眼睛，努力尝试着想象自己的神识正被逐渐抽离体外。她集中精神，用意念控制身体，刹那间，她便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若隐若现、难以言喻且又刁钻刺骨的痛楚。

    长鸢盯着丹舟的眼睛，问她：“对你来说，生命是否就是你最为宝贵的东西。”

    “也许是的吧”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寒意从长鸢身上传来，丹舟小心地捕捉、感受，带着一丝不确定答道。

    长鸢松开丹舟的手，丹舟趁机一把将他抱住，环住他的脖颈，就像书中的情节一样，用拥抱安慰一个落寞的灵魂。她将他抱住，妄想能温暖到他。

    久久环抱着的神君，她没有温暖到他，反而开始觉得，自己也是冰冷的。

    就在这时，丹舟察觉到自己的衣裙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她侧过头一看，原来是长鸢抓住了她的宽袖。不过，仅仅只过了一会儿，长鸢的手便极其自然地松开了，而丹舟随即也松开了他。

    空中不时吹来阵阵微风，吹拂着长鸢的衣角，使得它们不停地翻飞着。望着眼前神君飘动的衣袂，丹舟忽然觉得，自己识得长鸢太晚。

    “长鸢，你想要什么？”

    有念想的人，心中总会怀着一份期待，即使最终无法得到，那份苦涩也好过彻底的绝望。在漫长的岁月中，你是否曾有心仪的女仙？书上写道：爱拥有治愈一切的力量。

    “想要什么……”他低声重复着丹舟的问题，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关于长鸢的风流韵事，丹舟情不自禁问道：“在这千百年来的时光里，长鸢可有倾心爱慕的仙子？”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份关心夹带私心，如果长鸢有过爱慕的仙女，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又怎么样？这种问题似乎没有意义，她出于私心提起他求而不得的往事，没有考虑是否会给他当下落寞的情绪雪上加霜。

    长鸢站起身来，看着天边被朝阳染晕的一抹红色，“小鹿神不曾与你说过？”

    “定琏从不与我说这些。”丹舟说。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语气也平淡得如同一汪湖水：“你在意么？”

    似乎有些茫然，丹舟下意识地反问：“在意什么？”

    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轻声说道：“我的过去。”

    沉默片刻后，丹舟回答道：“没有没有……嗯……也是在意的，你是多少神明的神明，我想，或许我会更倾向于跟随你的选择去做一些决定……”在说什么啊，丹舟越说越不满意，暗自恼火，这番话仿佛在刻意强调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像是，套话和试探。

    长鸢依然平静地看着朝阳。丹舟赶紧爬起来，为方才的话找补：

    “长鸢，见麟不许我入世，可是神仙有不计其数的时辰，岁月漫漫，长得许多神座都沉睡了去，我只知道他们悟了道了，可我不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说是一生很长，百年的光阴过去，像一眨眼之间的事，我却没成什么事。

    这是题外话，我的意思是我想，我们分开以后，我会需要一个伴侣，看书上的爱情，因此也渴望有人爱我，爱有很多种，不是父亲母亲给他们孩子的那种爱，也不是朋友间的惺惺相惜，是男女之爱。”

    长鸢的语调带着一丝诧异，“什么？”

    “你不是爱我的，真正的仙侣，应该是让你感到自豪和骄傲的存在，这样的相伴才不会寂寥。可是显然，我们并不这样……”

    长鸢侧对着丹舟，身影笔直，须臾，他才缓缓说道，“爱你？你知道什么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