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恻隐之心
丹舟不禁颤抖，她双手护在胸前，五指不由自主地握紧，无意识地后退两步，这不是“病”……
这里死去的人，都经历过如此痛苦，活着的人，正在遭受无尽的折磨。
长鸢见此情形，迅速起身将她抱住，蒙住她的双眼，声音低沉，“不要看。”
他缓缓地转向屋舍的方向，眼神中仿佛透露一种决然。只见他微微伸出手指，几道微弱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悄然流淌而出，如同细腻的银丝般交织在一起。光芒缓慢汇聚成一团柔和的光雾，笼罩在那些血肉糜烂的人们身上。令人惊奇的是，当光芒逐渐消散时，那些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竟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眨眼之间，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消失无踪，肌肤重新变得完整，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长鸢再次伸手，隔空取下老妪脖子上的尖木，那处的伤口也瞬间愈合。
长鸢的手放下，丹舟再次睁眼，已不见满目疮痍。
几个村民如获新生。
宗宣嘴角一勾，语气松快：“神座随意干预凡人的命理，会引来反噬的。他们既然选择不走，你救了他们，他们待在这里还是会生病。”
念灵久留在此，乱了地方原本的章法秩序，生出了有毒的瘴气，凡人不能生存，树木长久在这样的环境也变得阴邪异常，即便神座莅临，收了念灵，也无法瞬间拨乱反正。
长鸢说：“师兄，故事要有结局。”
“嗯，结局。神女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伤在自己的身上与伤在别人身上是不一样的。”
丹舟缩了缩身体，努力笑笑，试图把心中的凄苦赶走。
长鸢见她还在惶恐之中，左手握住她的右手，“这是四矞流出的悲祸，但是人世的无奈不止于此，有人如履薄冰，他们只能靠自己，你知道吗？”
“我……知道。”
长鸢注视着丹舟的神情，抬起右手，食指从她手背划过，丹舟的手背随即出现一条深深的口子，伤口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划破后立即愈合，近乎黑色的蓝色血液从划口处流淌出来。
丹舟心下一惊，手不禁颤抖想要抽回，却被长鸢牢牢握紧，丹舟疑惑地望向长鸢，只见他正凝视着自己，看着长鸢的眼睛，丹舟不再挣扎，任凭长鸢紧握自己的手，血从左侧流下，流到长鸢的手上，越流越多，滴到甲板上。
丹舟竟有些着迷，呆呆地望着。忽然，一把长戟突兀地出现在长鸢身侧，直直地朝着宗宣射去！！丹舟双眸猛地一缩，长鸢迅疾握住长戟，定格在宗宣眉心前方。她下意识缩回手，双眸再度紧缩，身体后仰踉跄了两三步，长鸢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住。
“不要再玩了！”长鸢沉声呵斥。
眉心正中，她还以为宗宣马上要消失了，那位神君，方才还恣意风发。
“谁都一样，你要将他看做常态。”宗宣对丹舟说。
“好……”丹舟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小镇的方向，是宗宣将她带到这里的……
关于宗宣的事，丹舟知道一些，她想，宗宣既然将她带到这里，就应该会料到她会看到，如今这一出又是在做什么？考验她吗？怎么样才算通过他的考验？丹舟脑子里像是思绪万千一团乱麻，理不清楚也想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是怎么样的，又像是什么也没有，一片空洞。
丹舟看着水面，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没注意到长鸢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宗宣走过来，三人站成一排，丹舟站在宗宣的左侧，长鸢在丹舟左侧，最右边的宗宣看着远处，浑身都散发着潇洒自由的氛围。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来个琴瑟和鸣，吟诗赋词一两句以增添雅兴？本座这里有酒，阿鸢喜欢崇山的酒，我这里有，丹舟喜欢幽州的酒吗，我这里同样也有。”
丹舟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虽不认识长毅，但从宗宣所言的“山上”二字，应该是指“慕凌湖”。宗宣师出慕凌湖，与长毅至少同属一宗，说不定还是旧识。长毅等人如今正被困于水下，情况不明，生死未卜，他怎能如此悠然自得？还有闲情喝酒吟诗？
“可是……”
丹舟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欲言又止，手又放了下去，没有组织好要怎么说，最后说了一句“我还没有喝过幽州的酒呢”。
其实她什么酒都没有喝过，只在书里看到过。
宗宣抬手，手中出现一只白玉瓶，他们面前随即出现一块蔷薇薄木，宗宣将手中的酒瓶置于薄木之上，往上面轻扫，薄木之上便堆满了大小形状不一的酒瓶和……酒罐？
丹舟扫了一眼，罐子上面没有品名，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代号，什么“幽州”“酉”“崇山”“羽山”“中荆”“绿”，羽一？崇四？三七？？
长鸢拿起“中荆”递到丹舟面前，道：“这是羽山特产的，用于酿造的粮食是中荆葬鹿山下的野生小麦，回味甘甜，你尝尝。”
丹舟接过后，他随手拿了一只丑瓶子握在手里，等着丹舟，似乎在等丹舟尝过过后的评价。
丹舟稍稍偏头，看到长鸢手里瓶子上的字，乙。
“阿鸢在崇山修习时，与长毅师兄是同宗同门的，是长毅师兄的亲师弟。”
长鸢问他：“亲师弟？你我是表师兄弟么？”
丹舟听着他们说话，小心翼翼地轻轻抿了一口，听说酒是辣嗓子的。几滴酒流入口中，一股浓郁香醇的清香过后，一种很干脆的苦慢慢在口中散化开来，苦味化开回甘，浸入天灵盖一般神清气爽。这酒似乎有消愁的效果，叫人神志清明。
“是长毅师兄的亲师弟，话是这么说的，阿鸢与我，自然是亲得不能再亲的。长毅师兄在下面估计也习惯了，难得这样的景色，”他绕到长鸢旁边，拿出一支玉箫，“阿鸢，给神女吹奏一曲吧。”
在一旁细抿中荆酒的丹舟闻言放下酒瓶，看向长鸢。这是锦上添花的事，喝酒开心，再能聆听长鸢的萧曲，自然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