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命簿
长鸢回过头来,神情没有变化。
“如何?”看了一眼长鸢,宗宣开始摆弄起桌上的茶具玩意儿,“不是让你伤心,但是我觉得你……算了,长毅也在下面,那么多性命,不知道山上的怎么想的,要是有来无回就等着悔青肠子吧,也不知道带带,全是些初学乍练的,和一些不通窍的。”
“长毅师兄?”
“是,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狗德性,如今更是把自己搞得狗模狗样的。”
“毅师兄很有天赋,早该在神座之列,他不想化神,只能将法力打散。”长鸢说。
“没到时机,他放不下兔子精,噢,兔子精做了好几世的凡人了,不能叫她兔子精了。尘缘未了,他成不了神,多虑了他。”宗宣说。
长鸢拧着眉,沉默。
宗宣看着,知道他在想什么,长鸢是突然化神的,论觉悟,他有执念,论修为,那时候他的法力只够打个小妖怪什么的,后来查到长鸢母亲的魂魄有异样,不过无法继续考证,因为这个有些奇怪的魂魄消失了,找不到了。“你是个意外。”
长鸢:“……”
宗宣倒满茶,放到他前面,“纠结啥啊,管你娘是什么东西,至少在做你娘的十五年里,她很爱你。你放到宙虚的分身要不先收回来?我怕你应付不过来啊。”
他松开了拧紧的眉毛,“没事。”
“你说,长毅的原身是山灵,跑到中州变成了中州人,日后他若成神,算出自幽州还是中州啊?多半是中州,若真如此,中州可就传奇了,几百年间出两个育帝。”
闻言,长鸢抬眸,直视宗宣眼睛。有没有入三危的潜质很容易看出来,但是,却不能知道那人是成育帝还是尊者还是其他,除非窥视天道。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宗宣幽幽说道:“没有窥视天道,在上北之地听他们说的,你知道的嘛,上北有一个真人,他比德祖还要厉害,他晓得这些。”
三危神座的品阶排名大概:土士,柳青,顺义,州皇,尊者,上方,育帝,德祖,真人。
宗宣是州皇,见麟是尊者,少司是很接近育帝的上方神座,帝鸿没有名字,和帝荀长鸢是三危界仅有的两个育帝,唯一的德祖和唯一的真人居于上北之地,他们有尊号,因为存在太久,所以没有人知道。宗宣待在上北,是因为闯了大祸,德祖把他带去上北,亲自将他看住,不得德祖应允不能离开上北。上北对他来说,说是牢狱要贴切一些,某种程度上,是戴罪之身,虽然神界没有这种说法,但宗宣有前科,不能再乱来。
“哎?长毅的人身不是长毅的,他如此疯癫是否与此有关?他侵占的人身可没有离魂啊,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大活人呐,他在羽山的口碑很好,那种长辈口中的好孩子,你说他这干的什么事?我想都不敢想。啊,本座倒是有些好奇,也想试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附体而已,怎么就困在里面了呢?”
长鸢转了转桌上的茶盏,没有接过宗宣的话,反而问起他在上北的境况,“在上北,是不是找不到可以说话的?”
宗宣在上北的情况大致可以猜得到,长鸢点出来问,无非是宗宣喋喋不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临时起意调侃。
宗宣不介意,不想谈在上北的情绪如何,准确来说,是没有一点关于这件事的情绪,要是长鸢问,也可以说说。他明知故问道:“何出此言呐?”
“中州的事,他们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在找到少司、修正命簿之前,师兄不要参与其中。”对于扯天扯地的东西,长鸢无心参与半分,他选择谈回上一个问题,叮嘱他敢想敢干的师兄。
“你还不信我么?”
长鸢:“……”
额,果然。
外头的丹舟听见什么找少司,修命簿,心想少司神君不是帝鸿座下掌管凡人命理的星君吗,为什么要找她,少司神君消失了?
少司神君伴生神器命簿可以修正变数,抹杀乱生的灵,一个不在命簿上的人是无法降生的,但人间的秩序何其庞大复杂,没有少司神君,单靠命簿也无法维持。
虽在帝鸿座下,可少司算得神界一号人物,帝鸿可以暂时消失,她不行。
听长鸢所言,她的确是消失了,中州不能离了她,若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那就代表姚园找不到她,整个神界都找不到她。
丹舟走过去,没有进蓬轩,“长鸢,少司神君不见了,中州怎么办?”
“暂时有幽冥殿。”长鸢说
“那……”
丹舟没有将话说完,宗宣见状,对丹舟说,“这么说吧,少司找不回来,中州就完蛋了。”
“为什么?不是有幽冥殿吗?”丹舟问。
“因为命簿。据推断,少司失踪至少有五六百年了,前三百年,中州的一切正常,后来阿鸢出世,命簿开始杀人。”宗宣说。
“杀、杀人?命簿不是在三危吗?”丹舟问。
“它上面可写着凡人的命理噢。”宗宣说。
“那和长鸢有什么关系?”丹舟问。
“和阿鸢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凡人的阿鸢不在命簿之上,所以命簿要杀他。”宗宣说。
她声音有些颤抖,“所以,长鸢顽强地出世了,挺过了七年……”七年,中州的孩童活不过七岁便没有魂魄,只有婴灵,她能遇见长鸢,便是长鸢挺过了七年。
“不,是十四年,阿鸢挺难杀的,所以……”所以命簿开始抹杀一些令长鸢活的因素,原本四十九岁拜相七十三寿终的人因此死在了四十七岁那年的瘟疫之中,由此,命簿失去法序,就像一个犯了错开始手忙脚乱的人,越慌张越乱,越忙越乱,被其折寿的凡人也越来越多,几年的,十几年的,几十年的寿命被拿走,宗宣称此为“杀人”!
宗宣停顿的时候,丹舟插缝道:“我……我去采花了。”
宗宣也不想说了,当着当事者的面蛐蛐本人可不是好人能干的行当。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她感觉有些难过,不想再听下去,走回方才的位置拿起一株莲花。
“没有事的,命簿的力量依然强劲,总有找到少司神君的那天。”长鸢安慰道。
宗宣依然很欢脱,调侃戏谑长鸢道:“啊你变了,你从前可是连‘安慰’怎么写都不知道的人。”
“师兄也变了。”长鸢说。
“本座哪里有变?”宗宣说。
“师兄从前不会掏人心窝子戳人肺管子,连殿下的事都会瞒着师弟。”长鸢说。
“谁瞒你?那是忘说了。”宗宣说。
“是吗?”长鸢说。
“本座还以为你都释怀了。”宗宣说。
“嗯,还有一点感觉。”长鸢说。
长鸢在捣鼓茶具,宗宣看着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