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有毛病?叫尊者见了不得以为我平日里虐待你!
“长鸢,我叫长鸢,或者直呼帝荀,都可以。”
见麟会不会因此生气呢?她都婚嫁了,于未谋面的母神大人应该影响也不大了,另一方面……
“长鸢?!”
一时震惊,竟喊叫了出来,丹舟赶紧捂嘴,莫不是同音同名而已?她不自觉退了几步,看着他的脸,余光瞥尽长鸢全身,“哪、哪个长鸢?”
“鸢飞杳杳青云里,风筝,‘长’即为距离,长鸢。”
但凭前世听闻,平生竟能遇他,故事里的神仙,为世人道诉。长鸢化神不久,名声却大,因为他在百年内人魂成神,因为他仅凭一己之力倾覆魔界,因为在他之前,神界的育帝只有一位帝鸿。
丹舟是在卷轴中看到此名的,以至于有一种错觉,总觉得长鸢是年久古老的神座。卷轴嘛,是以前用来记事的,最近几百年都用书册。
长鸢不古老,三百多年前,他还只是一缕人魂,才过去一百年,他就仅靠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魔界,魔界消失之后,宙虚变成了浩瀚的诡谲之地,再无生灵足迹踪影。
长鸢成神入三危似乎是机缘更多,突然间就成神了。她曾问过见麟关于帝荀长鸢的事,见麟却言之甚少,也许因为神秘,令她少许神往。不过百余年的光阴,长鸢的往事算不上秘辛,只是丹舟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信息罢了。
丹舟心中紧张起来,是长鸢啊,她曾经执着过他的故事,而现在,本尊就在眼前。
“只、只是一起玩玩棋奏奏乐,非行了婚礼不可吗?”
静看着丹舟,神君眉头微蹙,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情绪。
丹舟低下头去,这刚出来就谈成亲,岂不是很荒唐?她岂是轻易就叫人拐带了去的?
帝荀三百年前还是一缕人魂,想必没有遇到过情缘,定琏的努力她看在眼里,百余年的光阴修成育帝,修习任务该是如何繁重,想必也难得遇到好的情缘。长得这样板正,还要躲避烂桃花,幸好没有误入歧途……啊啊啊,关我什么事啊,丹舟内心一阵抓狂。
扭扭捏捏不是丹舟的本性,这桩买卖是长鸢亏本,只是与他成个亲,便可以常住他家,在他地盘上为所欲为,届时还有缠他带自己出去玩的可能。
但是她想知道,他想要听什么,他到底喜欢什么呢?
“想来丹舟也并非神君心中良配……”看了一眼长鸢手臂上的鸣蛇,丹舟环视一圈,竹林中如此多的凡物,是否是孤独的缘故才圈养的?他很孤独吗?鸣蛇与长鸢如此亲近,应该是长久伴在长鸢左右的,还有远处的青鸟,长鸢动一步,它在远处也跟着动,灵翅微微翕动,散着柔和的青光,那绝世好看的双目,款款深情,灼灼生辉,生得真好。
“你们大神仙真好,不似定琏小神仙嫌隙。”丹舟心里没什么人,实在要对比,只有见麟和定琏,拿见麟来说不恰当,只能是定琏了。
“皆道本座气量狭小,偏你这样慷慨。”
气量狭小?隐世神仙,哪里来的传言,他如此极力给予方便,想必是位忠于奉献的育帝,不会说话才造成这样的误解。
“神君多与他们来往就是,若是了解神君了,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长鸢看着丹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关系,不用。”
“好吧,丹舟大概不能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据采花神君所言,我在外界的形象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他们对小娃娃都很宽容。”
“是吗?那得看在什么环境条件下,小娃娃可没有选择的能力,在凡间,这种身份很容易成为利益关系下博弈的筹码,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夫妻之间。”
怎么能将这么美好的小生灵比作筹码?丹舟不禁问道:“神君喜欢小孩子吗?”
对方不解,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喜欢?成亲以后,你若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孩子。”
丹舟闻言赶紧将头低下去,多少有些慌张了。她可是个博览群书又不经人事的少女,单单此句,知道有多少内容吗?!书中的描绘隐晦,又喜欢在巅峰情节戛然而止,可是又能让人多少知道一些内容。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看都很羞耻啊!
颅内风暴过后,丹舟看了一眼长鸢。
救命啊,现在看清冷疏离的长鸢竟也有一丝色气,不过色气不在长鸢身上,在她这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女流氓!
“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丹舟心中腹诽:还说还说,脑袋里你已经衣衫半解了!
她看着长鸢的神情,发觉他真的只是在谈孩子。
丹舟迅速调整状态,不去想别的东西。“好,谢谢你。”
长鸢道:“不客气。”
“神君为什么执着成亲呢?”
“长鸢原是中州人,‘成家立业’的思想根深蒂固,孤家寡人自觉愧对先祖。”
“所以,神君你我是各取所需?”
“不,我并不想把这看成一桩交易,诚如你先前所言,多了婚契一项。”
连着两问已经够了,对于长鸢的答案,丹舟有些落寞,就像是你遇到一个人,那个人跟你谈了许久,都是他人生的困苦失意,当你摊开心扉想要拉起他的手时,又从他的话里看到了他竖起的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你们,你不能跟他共肩并行,也无法拉起他的手。
长鸢并没有与她大谈困苦失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寞,但就是这种感觉。这不重要,她的生活目标不是情谊拉扯,是离开南即山,一百多年的南即山待够了!如果见麟同意的话。
“见麟原本不让丹舟出山,我是悄悄跑出来的。”丹舟走到不远处的石墩旁坐下。
“有所耳闻。”鸣蛇顺着长鸢的身体爬了下去,长鸢走过去,收颔低眉望着她,“看你的心意,若他不愿意,你愿意,本座带你走。”
“那是怎么样的情境啊,会打起来吧?”
“那得看尊者的意思。”
长鸢的话很轻松,育帝的神阶在尊者之上,见麟不是长鸢对手。
丹舟道:“是,要看见麟的意思,丹舟不会让见麟伤心。”
“本座呢?你如何求全?”
丹舟错愕抬头,怎么她变成了竖起无形墙壁的那一方?长鸢的眼睛像天书里月光下的湖水,月光映在湖面,微风吹起涟漪,又冷又幽深,还有丝丝清冷的柔和之意。
“不然神君跟丹舟一道回了南即?哈哈,见麟才不是固执己见不讲道理的。”
长鸢未语一言,转身离去。丹舟见状站起身来,没走两步,他突然回头,健步走到丹舟面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丹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抱而已,她岂是吝啬小鬼,坦然贴近长鸢的怀抱。
若非如此,她怎知自己这样喜欢长鸢周身的气息,自然淡雅又清冽的气息。
丹舟一入怀,长鸢就将她紧紧抱住,靠在她的肩头许久不动,大抵睡着了,若一睡便是多年,岂不要枯槁成灰?
雾旭长林幽静,或远或近的鸟鸣声穿扬在林间。
丹舟待在长鸢怀里,看不见紧抱她的人眉头紧蹙。
长鸢迟迟不松开,她动不了也无人说话,逐渐兴味索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若长鸢睡得太沉,自然要收些酬劳,若问她要什么,她就要这片林子,若长鸢肯给,并且要留下来与自己同住,她会应允,若长鸢当时想离开,以后想要回来,她也会答应他。可是小憩一觉便将神邸送了人,会不会传出笑话来?他不爱言语,偏与她这个初相识的陌生人谈到别人议论他小气,内心如此脆弱,想必在中州为人时,是位养在深院之中的敏感少年郎。
如若长鸢偏要送自己林子呢?以后向帝鸿索求几棵不败的桃树,种在竹树稀疏处。
才想好桃树的事,丹舟听见长鸢说了一个“好”字后放开了她,她强忍着不笑出来,心里暗暗得意:神君可知道丹舟在想什么吗就说好。
“我在朝宫等你。”长鸢语罢,丹舟莫名其妙就身处长林之外了。
……哎?
伸手在身前抓了抓,已然空无一物,也忘了先前是怎么与长鸢说的,忘记了他们并未谈妥,她并未答应长鸢什么。
抬头望去,一眼就能看到悬浮在竹林北边的南即山。见麟布了禁制,虽然看得见,却难以找到回去的路。
丹舟提着裙子往前跑了几步,眺望过去,一片广袤开阔的白云平地,几棵情态各异的神树熠熠生辉。百丈开外,一棵粉色巨树高悬于空,根垂悬着,并未触及地面,一排旋转阶梯围绕粉叶巨树,从不高的树根下延伸至树的最高处。
巨树的不远处,有一座神邸,印象中高峻雄浑的神殿此刻黯然失色。
丹舟突然想去巨树底下看看,不过看似百丈之外的巨树,法力低微的她就算实打实地走三百丈,都不一定能走到巨树面前。
还是想一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南即比较实际,都不敢想象此刻的定琏该是如何地憎恨自己。
其实她很害怕定琏生气。
“我!”丹舟突然举起五爪,扮着鬼脸,“要!杀了你!”
“不要不要,丹舟知道错了,定琏哥哥你饶过丹舟这次……”
她自导自演起来,扮了定琏又扮回自己,用忙碌掩饰内心的不安。
“你,自裁赎罪吧。”睥睨众生的冷傲神情。
然后又跑到另一边,一脸痛心疾首仿佛万念俱灰,双膝一弯重重跪到地上,“我有罪。我很抱歉,定琏……”她缓缓垂下头去。
待她抬起头来,准备开始演绎其他设想时,却见那熟悉的灰色袍子早已立在眼前。
定琏抱着手,居高临下瞅着她,眼里不停冒火,看起来阴风煞气的。
“定琏兄!”
她笑着爬起来,自知理亏有些尴尬。
“你有毛病?叫尊者见了不得以为我平日里虐待你!”
“那你,没有生气?”丹舟的愧疚之情减弱了几分。
定琏将头偏向一旁,看起来不想理她。
丹舟见状,站在他面前,两个食指不停地绕着打转。
定琏看了一眼,松口道,“尊者来过也未曾强入这雾旭长林,你胆子不小?”
“强入?我没有啊,这里……怎么了?”
定琏泄了气,转身低头作揖,唤了一声“老师”。
完全被他挡住了,丹舟向旁边挪了一步,果然看到了见麟。
见麟尊者一身素白衣裳,上面有一些不明显的白色云纹,与丹舟身上的玄青客松隐燕朝墨服、脚上的金丝云纹墨鞍靴一比,显得十分寒酸,叫人不禁唏嘘这贫富差距。
不过见麟身上有一种气定神闲的静,温文尔雅中带有不怒自成的威,衣裳的华贵与否在他身上也无足轻重。
丹舟朝着见麟笑,她很少见到见麟,每每见到他,她都很开心。
“被赶出来了?”见麟声音温和。
见麟这样说,定琏也对此处怀有敬畏之心,长鸢在外界的形象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么不好相与?丹舟回头望了一眼。
“他把我弄出来了。”
“啊?”定琏皱眉。
“雾旭长林的神君说,在朝宫等丹舟,要嫁给丹舟。”
“什么?!”定琏惊呼。
“哦?你愿意?我们与帝君不熟。”见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未去纠正。
“你不要难过,若是不可以,就算了。丹舟只是觉得……觉得此处有趣。”她脸上的喜色渐渐退去,头微微低着,加之要比见麟矮上许多,悄悄看见麟神色的双眼睁得圆溜溜的。
“你若喜欢,没什么不可以,这是你的权利。”见麟看向竹林深处,好像能透过层层排排的竹树看到里面的东西,“定琏,将此事告知漠合殿诸君,收拾收拾,准备一下,莫要叫帝君等急了。”
“可是、可是莫名其妙的……”
“去吧。”
“……是。”定琏悻悻离去,看着他狠狠踏着步子离开的背影,感受到了他的不服气,整个人看起来气冲冲的。丹舟在后面冲他大喊:
“劳烦定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