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黄雀在后
一夕之间，段含菀这个名字便响彻邺都。
无论是高门勋贵，还是平民百姓，都知嵩阳书院出了个绝世无双的才女。
世间才子常可见，满腹才华但写得一手丑字的才女却难得。
消息莫名地在坊间悄然蔓延，说段含菀是侯府的嫡女，乃是文曲星转世。
一时间众说纷纭，言论激起千层浪，令众人对她的好奇与日俱增。
侯府有人欢喜有人愁，段秉成一改昨日因女儿翻墙出逃而生出的滔天怒火，和颜悦色的带着成衣珠宝来到探雪阁。
奴仆们鱼贯而入，端着雕花的梨花木托盘，恭敬的站在段含菀面前。
“含菀，瞧瞧这些礼物喜欢吗？若是不满意，爹再带你去买更好的，想要什么都行！”段秉成喜上眉梢，和曾经的威严判若两人。
“对了，这还有几本名家的字帖，你这手字还是得多加临摹。”
段含菀只是淡淡地扫了眼，温顺道，“爹爹所赠，女儿都喜欢。”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段秉成有些不满，他轻咳一声，“含菀，昨日春日宴怎么不说你是侯府嫡女？如此光耀门楣之事，也该让邺都所有百姓都知道，你是我段秉成的女儿！”
“忘了。”她轻描淡写。
“也罢，我已经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了，不日邺都都会知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此刻他也不太在意段含菀的态度，还以为是昨日之事让她不快，但无论如何都是他女儿，作为父亲哪会和小辈斤斤计较。
段秉成又说，“明日休沐完，就去白鹭书院报道吧，山长连夜给我写了信让我劝你回去，说到底，嵩阳书院这次也是因你才翻身夺得魁首，但你在白鹭书院才是正道。”
何况他还是白鹭书院背后的东家，让邺都第一才女就读白鹭，那慕名而来的学子会更多。
闻言段含菀到底没忍住，“嵩阳书院成就了我，所以也由我来成就嵩阳，况且我与白鹭山长倡导的理念不符，平白去了，世人只会认为我背信弃义。”
段秉成嗤笑，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如此固执的性子，倒是和她娘如出一辙，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但作为自己的女儿，享侯府富贵，也就必须要听侯府差遣，何谈理念不合，何言背信弃义？邺都才女和侯府嫡女的名声摆在这，谁敢说三道四！
“段含菀，你要时刻记住你姓什么！让你去白鹭书院，这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告知你一声。”
段含菀认为他顽固不化，父女表面的情深假象均已出现裂痕。
“若是你执意让我去白鹭书院，那我就此封笔，春日宴那篇策论，就是我最后的文章。”
“你，好啊，段含菀，敢威胁我？若你封笔，黎玥与她儿子，以及江府那老太婆，从此以后也别想在邺都待下去！”
段秉成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犹如在欣赏困兽做最后的挣扎。
段含菀不甘示弱，“那我便削发为尼，永不出嫁！”
她怎会不知段秉成的盘算，以娘亲相要挟逼她就范，不过是想驯化她的服从性罢了。
生在这样的世家，就要清楚强权会凌驾于亲情之上，父亲——不过是另一种权利的象征。
但段秉成也得知道，当初三请四请让她回侯府，命所有人善待她时，她又何尝不可反向掣肘侯府？
如今名气傍身，更是有了谈判的底气。
看着她爹骤然变色的脸，段含菀缓缓放松肩膀，声音也变得柔和：“爹，别生气，只要我能为侯府增光添彩，在何处读书又有何差异？”
若日后有人来府上说亲，也会知我是个一心一意之人。”
她言辞恳切地服软，段秉成的半数怒火烟消云散，他自认为女儿仍旧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便不再执着于白鹭书院之事。
为这事伤了口气，确实得不偿失。
他仍板着脸，假惺惺斥道，“姑娘家家，这才多大就把说亲挂在嘴上，知不知羞！”
眼见这大女儿已经名满都城，说不定隔日还会传到那宫里去。
段秉成心思又动了动，把择婿的眼光放得更长远了些。
“女儿大了，爹也管不了你，在哪读书就随你吧。”他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与你娘有情，定不会逼的她走上绝路。”
“那女儿就谢过爹了。”段含菀温顺的欠身。
父女间的隔阂犹如消失一般，两人都默契的后退一步，当做无事发生。
段秉成让管家又送了二百两银子给她，权当安抚。
她一一谢过，随后终于将这个渣爹送出了探雪阁。
内外的婢女今日也都兢兢业业，不复往日散漫躲懒，殷勤地围着她侍奉，明明还是那几个婢女，举止却像换了批新人。
段含菀无力应付，仍只许她们在外伺候，倒在床榻上时顿感精疲力尽，头脑却依旧清明。
娘亲和弟弟在邺都，难免会受桎梏，现在手中银两足够，打算改明儿去问问他们是否愿意离开。
“大姑娘，夫人和二姑娘，三少爷来了。”
段含菀想装睡，叩门声却一声比一声响，听这手劲就知道是段依云。
她又等了片刻，邦邦声戛然而止。
“含菀，我给你带了些邺都上好的胭脂水粉，上次送错了你一盒首饰，这次我也带了新的来。”
她想了想，还是不能和钱过不去。
如今在邺都生存，处处都离不开花销，这个年纪又不能明着做生意，只能靠收收侯府众人的礼物攒攒本钱。
她上前过去拉开门，笑得像朵儿似的接过盒子，“夫人太破费了。”
段依云嘴角抽搐，心想这人现在连掩饰都不屑了，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捧着首饰盒的掂了掂，确实有些分量，段含菀面无愧色，“请进。”
“大姐姐，恭喜你。”段亦辰仅仅比她们小一岁，说话行事却颇为老成。
段含菀客气道，“都是爹教得好。”
段依云默默翻了个白眼，府上谁不知道昨日爹还下令将她软禁，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当真虚伪至极。
打量着这简约的探雪阁，她住的东厢可宽敞舒适多了，心里又莫名平衡起来。
赵怀妙撞了下她胳膊，用眼神提醒着。
段依云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大姐姐，恭喜。”
来之前，段亦辰郑重地警告过，让她别忘了爹接探雪阁那位回来的目的。
侯府往后的荣耀，待段含菀出嫁后，必定会让她加倍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