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马互市
侯府。
赵怀妙身为侯府尊贵的夫人已逾数十载，但在侍奉段秉成这件事上，仍喜欢亲力亲为。
她轻手轻脚地捧起那杯自己精心泡制的龙井茶，缓缓地将其搁置于桌案。
“侯爷别气，江府那落魄商户哪能跟咱们侯府比，别院长大的小姑娘没什么见识。
或许是许久未见生母心中不舍，明日我带着礼物亲自去江府去寻她。”
见人没接话，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流转至侯爷身上，却只看到他冷峻地侧脸。
段秉成静默少顷，目光紧紧锁定在茶碗中缓缓升起的茶叶，他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嫌恶，决绝地执起碗盖，将茶叶全拂了出去。
“大师说只有段含菀的八字命格能振兴侯府，就算我女儿再多，嫁到工部侍郎家的人只能是她！”
他玩转着茶碗，冷声道，“看来还是让江府过得太自在了。”
江府。
饭桌上五个人，段含菀乍看过去，三张脸都是陌生的。
坐在首位的是江家老太太，据说她年轻时就成了寡妇，仅凭自身之力独自撑起江府，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她纵横商场多年，连瞧人的眼光都带着审视的态度。
段含菀顶着炬炬的目光，向众人问好。
“含菀，来到江府就是回了自己家，吃穿用度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你娘亲便是。”江时彦当着家人的面，肯定了段含菀自家人的身份。
他突然得了这么大个闺女，怕照顾不周，飞快地给黎玥使眼色，可惜黎玥正在给女儿夹菜，压根没接收到了他的目光。
十岁的江南之却领悟到了他爹的眼神，涨红着脸抓了个肉包子递过去，“姐姐，吃包子。”
江南之怯懦又想靠近的模样甚是可爱，明眸闪烁如星，脸却肉乎乎。
段含菀觉得他才像个小包子，只是没想到日后这样软乎的小包子却会摊上人命官司，这辈子一定得把他看好了，以免再被宋家祸害。
她伸手接过包子，谢了小弟的好意，低头抿了两口粥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江叔叔，听说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
聊到自己的本业，江时彦一下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介绍了家里的百年产业。
临近邺都的燕城，他们从祖上就在那有块茶园，茶叶的产量和质量在大周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往年销往各地的茶叶在各大楼里都算得上是头一份，传到江时彦这辈，他在历游时发现互市的商机，草原边疆盛产骏马，这种纯血统马匹在邺都极受追捧。
不过两年，他就向朝廷申请了官茶出口，沿着边疆做起了茶马互市，以自家的茶叶换了不少良驹，也逐渐打出了名声。
现在邺都的生意被段秉成垄断，他只能把重心放在茶马互市上，即使不能卖给都城内的达官贵人，可在整个大周国，却是不缺市场。
段含菀放下碗，擦了擦嘴，“茶马互市从燕城出发，路途几乎跨越了半个大周国。
反正也是带马来回，顺带运些南面的食材，布料，在进入邺都前卖掉也是笔不错的收入。”
江时彦眼睛一亮，半倾过身子语气激动道，“我原本也有此意！可回程必定途经粮马道，驿站的官员不允许私带货物。”
大周国经商，必须得到邺都官员的批准，如今侯府横行，江家的申请必然会石沉大海。
燕城则不会严格卡他们的通关文书，甚至茶马互市以来，燕城也受惠不少。
“含菀，你竟然还懂得这些，实乃聪慧。”
在江时彦的赞誉之下，心中泛起一丝羞赧，毕竟上辈子为了能够为侯府筹到更多的资财，明里暗里经营了不少生意。
“老爷，不好了！”
“外面来了不少官兵！”
小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连气息都没喘匀就急切地开口，“他们说要把老爷抓走！”
老太太忽地挺直身躯，双眼圆睁，满是惊诧地透过窗棂，望见了外面的人影。
大门已被打开，整齐有序的官兵们鱼贯而入，秩序井然地持刀立在两旁。
江时彦刚走到门外，就被领头地大喝一声，“带走！”
不像是刑部的人，段含菀看了眼他们的腰牌，拦住领头的，“官爷，就算是大理寺办案，也该给我们些原由吧？”
领头的官兵板着严肃的脸孔，本欲以威严之姿震慑众人，却不想面前的小姑娘丝毫不惧，坚定的矗立在面前要求他给个说法。
大理寺抓人，从来无人敢拦，他粗声道，“让开！”
段含菀不能让他就这样无缘无故将人带走，若是有原因，他们还能对症下药，去寻人求情。
“大周国律法，无论是督查院、大理寺、还是刑部，抓捕人时必须带着办案公文，不然你们就是强行抓人，谁知道是不是因个人恩怨而假公济私！”她一口气说完，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忍不住发紧。
官兵讥笑一声，从怀里抽出公文摊开，怼到她的眼前。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看清了吗，有人举报江时彦在大周国贩卖私茶，蓄意囤积边疆战略物资，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秉公办案。”
“战略物资？我们江家都是正经做生意的！怎么会囤积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私囤战马也叫正经生意？”他收到公示放回衣襟，偏头道，“带走！”
大理寺的官兵们来去都是风卷云涌般利落，留下江府众人还处于震惊中无法回神。
看到公示那刻，段含菀心下彻底凉了，如果是私自贩卖茶叶，那可是大罪，轻则流放，重则当斩！
她不解地望向黎玥，“娘亲，江家以茶换马时难道没有去官府申请文书吗？”
没等黎玥回答，老太太凌厉地回道，“胡说！虽说燕州茶园是自己产业，但每次去收茶叶都必须带上茶引与官府交易，带回的马匹每经手售出也都有凭条依据，就是为了避免触及私茶法！”
老太太兀自楞了半晌，脱力地往后趔趄几步，悲痛欲绝嘶喊，“到底是谁举报了我儿，到底是谁要害我们江家！”
她突然回神，眯着眼睛扣住黎玥的手腕，厉声问，“是不是段秉成！都是因为你这个女人，让我们江家百年产业毁于一旦！”
“可我儿喜欢你，这些年来，我便就当看不见你，对你处处忍让，可现在呢！你家侯爷还不让我们好过，竟然要夺去我唯一的儿子！”
老太太紧绷着嘶声呐喊，“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
黎玥蓦地凝固了步伐，怔然愣在原地。
老太太确实错怪人了，段含菀心里门儿清。
看来即便这辈子跟着娘走，也断不了段秉成那颗让她去联姻的心。
他到底是不肯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