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飘荡的鬼影
“看那张缝起来的嘴,我的心都凉啦!必是与年顺案相关。你哥哥我命苦啊!”
侯勇躺在侯府暖阁的榻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春娘啊,快去给你侯勇哥哥做盘桃花酥!”
春娘正坐在一旁圆凳上绣帕子,听罢便笑盈盈起身道,“好咧,侯勇哥哥,谁让你给我捎了白仙居新出的丝线呢,这就去!”
“啧啧啧,你为何…”侯勇指着刚刚出去的春娘刚要说什么,
“住嘴!”
“好好好!”眼见春娘出去,侯勇翻身坐起,一脸严肃道:“那婆娘的舌头被割,浑身没有其他致命伤,初断是活活吓死的!”
“割舌,缝嘴…”柳玉宁踱步至窗前,窗外一棵桃花树长满绿芽,“…犯了口业,可知那妇人是谁?”
“那妇人是青龙街青五巷的廖寡妇,有一养女慧娘。廖寡妇初三晚外出,初四一天未归,慧娘想着又是去别处吃酒,又因天气不好住在别家也有可能,以往也有此情况便没当回事,初五早仍未归,后看了告示觉得与其母特征肖似,才报了官。”
“那妇人家中无男丁,以何谋生?”
“嘿嘿,嘿嘿!你猜!”侯勇色眯眯地靠近柳玉宁,伸手去搂他的肩。
“好好说话!”柳玉宁一把打开侯勇不安分的爪子,立眉喝道。
“那寡妇也不是甚好人,养个孤女做了暗门子,你道她为何经常出去?自是寻主顾去啦!”
“侯勇哥哥,什么叫暗门子?”春娘端着一碟桃花酥进来问道。
“小姑娘家家的别瞎打听,去,叫你千池姐姐热壶甜酒来,我都来了这么久,也没人伺候个茶水!”
春娘自小长在侯府,这点眼色还是懂的,他们爷们定是有要紧事商量,不好叫别人知晓,便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寻千池去了。
“年顺和廖寡妇…会不会是生意往来!”
“你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廖寡妇养女慧娘的穿戴,衣料首饰都是上等货,恩客必是有钱人,虽城里有花楼,但一些有头脸的人物怕御史弹劾不敢公然出入,就会寻这些暗门子图个乐呵,为了保密,相熟的人总是便好!”
“你可问慧娘,有哪些人常去?”
“他们这些人,为了自保都不会问客人的名姓,互相之间也从不见面,哪怕问了,客人也未必说真话。”
“年茂呢?”
“出事当天丑时前后,两兄弟确实发生了口角,年顺找年茂去要钱,年茂数落他,不求上进只知玩乐,家底迟早让他败光,年顺一听就急了,砸了年顺屋里不少物件,年茂口笨,一时气急喊道“你不得好死!”
年顺敛了些值钱的物件去当了钱,当晚就请他的狐朋狗友去吃酒。
年大头的婆娘素疼小儿,把年茂和他媳妇一起叫入她房中一顿骂,年茂媳妇回屋后哭哭啼啼收拾包裹回了娘家,年茂着急也跟了去,所以当晚,他二人均宿在青龙街的岳丈家,周边邻居均可作证,年茂没有作案时间。”
“中途出来呢?”
“青龙街到白虎街需横向穿行半个皇城,年茂腿脚不好不会跑那么快,而且当夜有雨,年茂的鞋底干净不似外出,所以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静观几天,看看哪几家的贵人着急吧!”柳玉宁望向窗外生机勃勃的桃树,淡淡说道。
“话说,你胸怀经纬,为何不愿出仕?”侯勇看着柳玉宁颀长的背影问道。
“独处惯了,且我娘又盯得紧。”
侯勇叹了一口气,“往事该放下就放下吧!多出去走走,外面天地广阔的很。”
柳玉宁望着窗外四角的天空,“这一尺天地,够了。”
瑞王府。一个丫鬟正在答话。
“郡主,那个和柳世子同游的女子是世子奶娘的女儿,唤春娘,据他家的下人讲,侯夫人有意在那女子及笈后纳入府中做妾,世子日常起居均由春娘和两个大丫头伺候。”
“哼!一个下人而已,让她消失那不是简单的很!”
华衡郡主一把剪掉盆栽多余的枝丫。
瑞王是当今胞弟,王妃并府中妻妾十余人,育有五个女儿,华衡郡主乃王妃所出,王爷视作掌上明珠,要星星摘星星,要东边的牡丹,绝不拿西边的凑合,所以只要能用银钱达到的要求都会满足。
当今有时招瑞王进宫叙旧,两兄弟说到情深处,不得互相哀叹,他们这一支的子嗣好艰难。
自廖寡妇出事后,侯勇派察子分作三班轮流到朝中官员的家门口蹲点,了解哪些人突然改变了生活习惯。
五日后。
“你猜都有哪些人?”
柳玉宁乜了侯勇一眼,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你就知道我管不住嘴,”侯勇喝了口甜酒道。
“右司员外郎钱开、著作郎孙朗、殿前步军都虞候田成,还有内侍省副都知那个隋太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监!”
“好了!”柳玉宁不禁莞尔,递给侯勇一块糕点,“他们那日的作息如何?”
“都查了。”侯勇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品级都不高…你为何不查右相府上的人?”柳玉宁突然道。
“你以为我没想到?年顺出事的当日,我就盘问了他府上所有的下人…哦!你是说右相家里人?”
侯勇没想到也正常,毕竟右相身居高位,洁身自好,家教极严,处事圆滑,在朝中颇有贤名。大儿子李浩任扬城知府,二儿子李浙,寡言,在国子监名列前茅,明年的春闱大有中举之势,前途无量,一女李沐待字闺中预备参选秀女。
不过一个下人出事,怎会攀上家主人?
“怎么可能与他家有关呢?”侯勇嘟囔着,一个不留神被糕点呛住了,猛咳不止。柳玉宁急唤云舒千池给他拍背、倒水伺候起来。
不到一日,侯勇又来了!
李浙疯了!
自年顺出事后,右相对下人更是严格要求,所有府内主事一律约束所属,排查隐患,有不良嗜好者重点排查,如有事立即遣送庄子,还加大府内巡逻和几位主子的护卫。
大妮和年顺都与他府上有关,李年右眼突突地跳,年顺出事当天就紧急递牌子入宫面圣,自述管教下人不严,请皇上降罪。皇上哪里真的会怪罪,也就罚了个月俸让内侍送了出去。
右相塞给内侍一个金锭子,内侍低声道,贵妃气急得很,朝中又无助力,眼看着年轻的秀女即将入宫,也只能和皇帝诉说他们以往的爱情,只让皇帝心怀对她的愧疚,不让她失宠就好。皇上命侯提点速速破案,且可便宜行事。
右相回至家中,严令家中人除必要的采买不许外出。
那李浙又是怎么疯的呢?
李浙勤学不辍,每日都会往返国子监和家中,去年中也称病断了几天,之后重做精神刻苦攻读。年顺出事后,李年加大了护卫,两点一线,绝不转去他处。
二月十五,李浙沉浸读书,较以往的回家时辰晚了些,亥时,就在回转丞相府途中,一个轿夫脚下一崴,轿子颠了一下,李浙正在轿中闭目养神突被晃醒,忙掀开矫帘探头询问。
正在此时,空中落下一方翠色丝帕,李浙一惊,缩回轿中,双眼圆睁口中懦懦,手指着那方手帕,崴脚的小厮不知所以,以为公子要那方帕子仔细看便拾了起来递给公子,李浙顿住呼吸,一味的后缩,轿旁的家丁突喊,“何人装神弄鬼!出来!”
李浙突向小厮背后看去,一个粉衣女子飘忽而过,做了个喊他的口型,李浙双手抓头闭眼大喊,蹲在矫中,浑身抖如筛糠。
其中一个护卫去追那“女鬼”,其他人见李浙形状不好,赶忙盖上轿帘快速跑回丞相府,回府后李浙大喊大叫,见女子就打。
“说来也怪,丞相本可去求皇上派太医去医治或喊上几个名医去瞧瞧,这些都没有做。从此,丞相府出入更加严格,下人噤若寒蝉,李年说,但凡查到外传之人一律打死。”
“你照样打听到了!”柳玉宁给侯勇满了一杯茶。
“嘿嘿,”侯勇摸了摸鼻子自得道,“你哥哥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喊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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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意外!我不知你已有孕,和父亲商量准备接你进府,父亲说怕影响春闱,等我高中再接你进府,那是意外!出事后我问过父亲,是否他做的手脚,父亲言之凿凿,不是他所为,确是意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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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外?
“最大的“意外”不就是去岁砸死大妮那件么!”
“可是大妮未有身孕!…我去审审张怀!”侯勇一溜烟冲出暖阁迎面撞开了云舒,跳出了院墙。
云舒大喊哎呦,侯公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跳墙的毛病!
突审张怀,张怀装傻,一顿杀威棒吓唬后吞吞吐吐说道,当初大妮确实已有两月身孕,但门房不想损坏闺女名声,便连连磕头让他不要记录在案,张怀深知篡改尸格可能会丢了差事一直不肯,青龙街主事也是好心,给了张怀五两银钱,张怀才同意。
问到他是否和门房一起搬走了尸身,张怀哭喊道,此事确实与自己无关!不知此事!
侯勇正要步出刑房,一个小兵疾步跑来,递与他一张纸条,看罢,立刻吩咐在值的察子速速暗中查访面生的货郎!
暖阁内,柳玉宁望着桃树上叽叽喳喳的家雀,“那确是意外…”
正在侯勇暗查货郎之际,春娘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