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八章 故人已往,新人新规
山林之中,有两人并肩而行。
一青年身着黑衫,头戴斗笠,腰悬酒葫芦,背着一把金色长剑,嘴里含草,抱头仰天而走。
一旁男子则是身穿青衫,中年模样,平平无奇。但是行走间一身拳意浑然流转,带有一丝警惕,环视着四周。
“何必如此紧张。”许权瞥了一眼张胜笑道。
“人在江湖走,还是小心些的好,且不说山中歹人能奈我们如何,至少咱也不能让麻烦事自己找上门来才对。”张胜回道。
许权微微点头,望了一眼张胜面庞,露出一丝好奇神色,问道“张胜,怎的多年过去了,你依旧这般模样?我可记得你年少时,还算长得俊俏啊。”
“徒儿不改容颜有二,其一,不敢与师父争艳,师父一看便是山上神仙,驻颜有术,是那脱俗雅士,徒儿这般模样,更能凸显师父盛世容颜,理所应当。”
张胜笑着拍完了马屁,神色收敛,又道。
“其二,吾本亡国之子,皇室风气腐朽奢靡,以前吾少年心性更是如此,顽劣不堪。如若还颜当初,那么每当自己自视之时,不免哀于亡国之恨,厌恶曾经的自己。徒儿这般模样,正是警醒自己。”
“若非师父,我早已饮恨归西,哪能再看一眼这世间风光与山间明月?师父之教诲,使人如沐春风。况如今吾之模样,吾甚爱之。”张胜说完浅浅笑了笑。
许权闻言点头不语,继续赶路。
桃源仙岛一处石洞,是仙岛的山根禁地,其内置有一处金色剑台,剑台台身刻有五爪金龙。
剑台台座四方更有十六大字,四字一面,正是那——长明坐镇,万邪退避。开道万古,天下太平。
再观四处石壁上的壁画更是光怪陆离。
七大神像刻于壁画之上,神像各各手持仙剑,光彩照人,即使年代悠久,依然挡不住神像光辉,隐隐散发有淡淡金光。
各神像旁皆刻有小字,由于时年已久,小字模糊不清,早已看不清记载何物,只能依稀看清一句。
“无边黑夜开太平,一剑开天万古明。”
七大神像环绕四周,皆凝视着中央那飞龙金台。
金台其上插有一把金色长剑,金光四射,刺目耀眼,正是长明神剑,神兵品质。
世间兵器秩序,神兵之下便是仙兵,仙兵之后,便是半仙兵。其后则分别是那灵兵,良兵,凡兵。
许权离岛之时并未带走长明剑本体,只是剥离出了一丝剑身真意出来,将其炼化。随即变作一把长明剑。
长明神剑,其中蕴含有远古的沧桑神意,也正是稳固仙岛山根根本所在,若是没了长明剑神意滋养,整个仙岛也会变作一盆法宝盆栽,化为原形。
而许权携带的那把长明剑,虽说只有一丝真意,可也算的上是一把半仙兵品质的武器了,况且与长明剑本体相互连通。
不知过了好些时日。许,张二人来到一处小山村。此地山村也不再叫做“槐荫村”,临近一旁的小镇也荡然无存。所在之国也不是许权年少之时的那槐祁国,而是如今的新晋国。
许权环村而走,对着张胜玩笑道:“故乡就一点没变,那就是穷,没人管,不起眼。”
修道之人的时日年月,一晃便过,或眨眼之间,或弹指之间。许权再次返乡,只觉恍若隔世,自己这一走一回,竟是三百年过去了。
只是许权并不知晓,当年桃隐仙人孙迎春带着许权登岛修道之后。没了孙迎春坐镇一方。此地便又煞气笼罩,传闻之中那年此地鬼王降世,尸横遍野,魂飞魄散。
随后槐祁国耗空国库请修士下山平乱,仍旧不得控,那些前去的修士,无一生还。
之后槐祁国国脉断绝,无一幸免,一夜之间,众皆身死,一国上下,皆成空城。
而当年孙迎春坐镇的那一处山坡桃树,却完全不被煞气侵扰,宛若坚固屏障。
槐祁国灭亡多年后,开南国自北而下,开疆扩土,发现了这一处无人空国,宫殿市集依旧,只是并无人烟。
开南国国君见之大喜,将此地划入国域,随后有些疑虑,便派人考察此地历史,只是古怪异常,不知根源。
此后百余年,王朝更替,如今此地正属新晋国,而此时的新晋国才开国不久,边疆暂得稳固。百废俱兴,欣欣向荣。
时年新晋元苏十年。
张胜随着许权来到一处山坡,许权仰头望了望眼前参天桃树,感慨一声:“此地依旧,故人已往。”
眼前桃树,与桃源仙岛上的桃树一样,四季如春,生机勃勃,从未凋零,只是从未结果。
年复一年,树下那俩土坟仍在。并且土坟四周还多了许多祭祀贡品。
此处桃树开枝散叶极多,枝繁叶茂,桃花艳丽。村民们将其视为神树,常于树下祈愿,于是桃树之上挂满祈愿木牌,奇谈不少。
有言说那两土坟主人是两兄弟,生前约定好了要葬在一堆,一同种下这棵桃树,为二人守墓。
也有人说那两土坟主人是那不得善终的有情眷侣,生前受家人阻碍,不得共枕,相约于此同死,事后人们为他们种下桃树,以示后人。
还有的则说这两位皆是修道高人,互为好友,共同离世兵解,桃树是二人死后灵气所化,同气连枝。
种种奇谈,众说纷纭,传闻颇多,或具神话色彩,或具乡间民风民俗。
正是如此,村民们敬而远之,不敢在桃树四周建起屋舍。
更有乡绅贵族设下时日,聚众来此祭祀神树。
许权望着那些挂在枝头的祈愿木牌,脸上有些笑意,随即望向土坟,神色感伤,取下腰间酒葫芦,酹酒在地,跪地祭拜。
随后许权猛灌一口桃花酿。
自叹道:“昔年儿少辞家去,待回首,故人已往。”
“天降仙缘登高山,道已成,四顾茫然。”
“愁啊!愁…愁上心头,以酒消愁愁更愁。”
许权说着红了眼眶,又道:“爹,娘,孩儿不孝,未能让爹娘生前享尽荣华。”
张胜则是闻声不语,静静地立在一旁。
祭拜过后许权返回村中,多与村民寒暄闲聊。顺道问了问京城的路,之后独自一人御剑而行,往北而去,张胜则是留于村中,与人交好。
新晋国京城皇宫中,金色龙袍男子魏龙正于万春苑赏花赏景,坐在小亭之中慢品热茶。
忽见一道金色剑光闪下,空中飘落下一人,那人见了魏龙只是行了个礼,微微一笑,并不叩首而拜,也并无惧意。
一旁侍女随从见状就要慌张叫喊,只是被魏龙抬手打住。
魏龙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一袭黑衫,头戴斗笠,腰悬一枚酒葫芦,背着一把长剑,一身武林大侠的装束。只是瞧着温文尔雅,给人一种饱读经书,眼界开阔的感觉。
并无江湖之人的那种杀伐意气。
魏龙心中了然,眼前之人要么是武林之中的大侠,要么是山上修道的修士神仙。
“在下许全,许诺的许,成全的全,江湖剑修,来此是有求于王。与王上定下许诺,还望王上成全。”许权先声开口道,同时也并未说出自己真名,而是用起了行走凡间的化名许全。
新晋国开国皇帝晋太祖魏龙闻言,略有所思,江湖剑修,既是一名江湖中人,又是一名修道之人。
这对于于山下王朝来说,分量还是极重的。可以说,山下王朝君主,与山上宗门大修士,只算得上平起平坐,并无尊卑之分。
要知道,任何一个江湖门派或是仙家宗门。是从不受山下王朝所束缚的,若是某王朝能统一山上宗门,那才叫真正的天下一统。
魏龙放下手中典雅茶瓷,站起身来,给予眼前之人极高的敬意。
“不知许兄,所求何事?”魏龙开口道。
“不大不小,就是希望王上划块地给我管着,就一个小山村而已。就是境内南边那古桃村,此后村子一切事务皆由我管,法规皆由我定。当然,村子每年应当上缴朝廷的钱粮一分也不会少。并且我向你许诺,我在一日,村子便永远归属于新晋国,绝不会被外敌侵占。当然,至于其他地方,我并不会去掺和这山下国家争斗一事。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魏龙沉默片刻,思虑之后点头道:“可若是许兄离村之后,村子是否仍归新晋所管?”
“这是自然”许权点了点头。
于是魏龙便应下了这事,毕竟这事算不得是坏事,有一个仙人坐镇自家国土,哪怕只是方寸之地,也足以让周边王朝敬畏一二。再者言,一处山村之地,收益其实微乎其微,可忽略不计,就算白送也不是那么肉疼。
至于许权为何要下这不起眼的穷山村,魏龙无心去猜测。
二人签下纸契,各自画押,此后魏龙立即下了一道密旨,传达各处,同时告知钦定太子魏香这桩密约。
“若是这位剑修不离村,这桩契约依旧作数,你要给我牢牢记住了!若是惹了这剑修惹来大祸,你自己掂量后果便是。”魏龙唤来太子魏香,神色严厉的说道。
此间事了,许权化虹南去,魏龙见到此景感慨道:“好一个大剑仙,尽显风流!”
许权返村后,在那山坡古桃树不远一处,建了个富家大院,宛如宫殿。
四周皆有青石围墙院,内有外院与内院之分。
外院多设桌椅,用来招待客人。
内院种有花草,有那小池假山,喂养着游鱼几尾,更是有那鹅卵小道,院中屋舍极多,功能齐全。
有那斋书阁,养生殿,多是文人七艺相关器物,还有那正屋偏屋。
院落建成后,村民们都知晓了村子换了位天老爷,正是那院落主人,据说是名剑仙,姓许。
村中乡绅更是常来院中客套寒暄,只是终究不见许权露面,多是张胜应付。
眼见村中管着村里一切事务的官府中人离村而走,多有村民惶恐不安。生怕村里歹人行凶之后无人理会管控。
只是多年之后村子起先还有歹人行凶,直至后来不知为何越来越少,直至没有人再行凶作案。
而那些行过凶的歹人之后就再也没在村中见过。有人说是被那管着村子的许剑仙杀了,因为那些歹人行凶之后彻底就人间蒸发。
而有的人说是被许剑仙驱逐出村了,说自己在附近别村看到过犯事歹人。
至于真相如何无人知晓,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亦或者两者皆是。之后村民们面都老实本分的耕耘农作,其间有的人不是不想行歹事,而是不敢。
因为谁也不想用命去试探歹人消失的真相。
此后数年,村子不断扩大,人口增长。再者有别村村民迁徙至此定居,入乡随俗。
约莫过了八十余载,新晋国已换了三帝,晋太祖魏龙老死龙床。
而后便是晋高宗魏香卧病宫中,身体抱恙,一日夜中,病发而亡。
如今正是晋文宗魏礼执掌大权,时年乾春八年。太子魏武常跟在父皇魏礼左右。
古桃村,昔年村中小儿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昔年村中老人归西已久。
由于古桃村规模扩大,由村升镇。村子召开升镇大会,聚集镇上居民来此聚餐,会址定于村中那处富家大院。那处院落主人许权,在村中首次亮相。
八十余载,许权一直未曾出面过。村民倒是只熟悉那一直以来中年模样的张胜,那些青年男女更是记忆犹新,自己小时候便见过张胜,如今多年过去,张胜依旧面容不改,并无老态。
这便是凡人口中的山上神仙,驻颜有术吧。
大会召开,此时已不再是侠客装束的许权走到来到外院中的一处高台,整理了衣衫,随即一瞥众人,村民来的不少,但没来的人也还是有的。毕竟这次聚会也并非强调什么要紧之事,就是一些个村镇规矩罢了。
说道:“各位乡亲们好,我叫许全,许诺的许,成全的全,我许诺各位只要安分守己,人心向善之后。成全各位拥有一个自由美好,身处人间天堂的理想生活。”
乡亲们闻言欢呼叫好,人人见了那身穿青衫,腰悬竹笛,手持竹扇的尔雅文人略感疑惑,这名瞧着才弱冠之年的儒雅男子,是那老人们口中的剑仙?怎么看也不像啊。
镇上那些无论是约莫而立之年的守寡妇人,还是正值青春的明丽少女。见了台上这年轻男子都个个眼神放光,看人的眼神,恨不得要将人给吃掉一般。
其中有一个性格开放,长相出彩,身材泼辣的妙龄女子朝着许权直接问道:“你就是大剑仙吗?我爷爷生前常提起过你。爷爷常说,要是日后我能嫁给你,那便是一生富贵无忧!”
“怎么?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当不了正妻也没事,当你小妾就行,嘻嘻”那姿容出色的妙龄女子露出一排白牙,嬉笑着。
说完一旁那些守寡妇女便眼神狠狠地剜了一眼那妙龄女子,像看敌人一般。
那妙龄女子见状也不惧,直接对着她们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们都尝过男人的味道了,我还没有呢!再说你们都三十来岁了,都算是老女人了!”
一位守寡妇女指着那妙龄女子就开骂:“唐芷,你那小胸脯小腚的,除了脸蛋还算俊俏儿,你还有啥能拿的出来的?!要胸没胸,要腚儿没腚儿。”
唐芷闻言撅起嘴巴,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性格开放,不代表不知廉耻啊。
她撇了撇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那妇人则是嘁了一声,猛地扭头,跟着同行的几位妇女耀武扬威,显摆自己那丰满的胸脯。
一旁那些男子见了这场闹剧更是笑的乐不可支。关于那寡妇,桃色绯闻可不少。其中就有荒谬的传闻言说,那寡妇之所以守寡,就是因为技术太好,给自家男人榨干了才守的寡。
只是这番传闻当不当真,无人知晓是否真实,只当是个玩笑话。那寡妇也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传闻。
院中更有一些个青年男子见了唐芷离去的背影,心中愤愤,自己苦求不得的美丽女子。如今想要倒贴台上的那人,那人似乎还不领情?随即心中难受,隐隐作痛。
许权见了这场鸡毛蒜皮的闹剧也并未出言阻止,只要不是涉及大是大非的东西,大多视而不见。
随即许权编了个谎言道:“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大剑仙,老祖爷去世久矣,镇子大任是如今才传于我的,望各位乡亲多多担待一二,当然,此方天地留有我老祖爷的巡游剑意,以护一方太平。”
许权言下之意便是,即使剑仙已逝,若有歹人行凶,还是会死。
自许权掌管村子以来,从未杀过村上歹人,皆是将其抓起来送往京城官府,依法处置。而每当许权送人过去之时,当今王上魏礼皆会亲自迎接,以礼相待,完全没有人间帝王的那种架子。
而一旁魏武则是更多留意许权身上的拳意流转,心神往之。
随即许权又道:“以后咱们村变成镇以后,我将改个吉利点的名字,就叫长明镇,长明长生,祝各位长生长寿!”
镇上聚会召开完以后,众皆带欢离散,各返各家。
此后多年,久而久之,镇上居民大多人人向善,民风淳朴,安居乐业,有那么些与世无争,世外桃源的意味了。
长明镇中,许权手持桃牌,掐了个手诀,早先孙迎春于此处设下的禁制被解除,同时设下了新的阵法禁制。
许权以那棵桃树为阵眼,设下了法阵,大阵覆盖了整个长明镇,镇子之内只要是境界上了五境以上的修士,皆要受到禁制压制,高于五境的修士,来到长明镇,也就只能被压在五境修为。就连许权自己也不例外。
随后许权经常巡视长明镇四周,检查阵法有无缺漏,同时划定阵法范围。
一次山间巡视,许权于林中忽的听闻求救之声,赶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