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外祖母和膝下的三个孩子之间浓厚的感情,在亲缘寡淡的诸多皇室之中可以算是个异类。
可是,即使是外祖母有心庇护自己所有的孩子,在皇位的争斗之下,在权力不断的撕扯之中,外祖母都免不了自己的偏心。
小舅舅和舅舅之前争夺皇位,虽然明面上是平和的,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因为皇位疏远了,外祖母又偏宠小舅舅,虽然舅舅明面上不说自己的委屈,但是舅舅在心里恐怕也是怨的。
舅舅得到了皇位,对待外祖母也大方孝顺,格外优待,但是外祖母却想着让小舅舅成为皇太弟,夺走本该属于舅舅子嗣的江山。
舅舅和外祖母之间应该是不如外祖母和小舅舅之间亲厚了。
世事难两全,总是会有遗憾存在。
有些东西,再怎么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但是,即使最后什么也没得到,权力的弄权儿们总是要硬着头皮迎上去,万一幸运儿恰好是你呢?
大家都是人生的赌徒,放上身家性命等待命运的结果,满心都是赢,最后却输掉了性命。不知道赌徒们临死的时候,会后悔自己的对赌吗?
想必是不会的,他们只会后悔自己没有选择正确的那一条路。
若是说拥有权力,亲缘寡淡也不必在意。在你得势的时候谁都愿意包容着你,和你亲近,只要一朝失势,能否保住命都不知道,还用得着顾及旁人的疏离吗?
争抢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千人千面,人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人生的这场赌局,只有到了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能彻底放下。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死亡来临之时终要放下。
人一旦做了什么,就要接受以后可能遭受到的结果和反噬。王太后已现颓败之势,陈娇完全可以得见,在不远的将来里,王太后将不会有任何机会染指刘彘的皇权。
王太后现在还是高高在上,气势张扬的皇太后,往后,王太后就只能是一个小小的王太后了。皇帝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王太后怕是再也不敢干涉了。
刘彘和王太后之间多是压制和控制居多,少有亲情。现在,刘彘在王太后身上栽了斗大的跟头,刘彘如果还能继续包容王太后下去,他就不是刘彘了。
刘彘是最讨厌有人压制在他的头上的,现在,孱弱的他甚至连韩嫣都保不住,以后,他只会尽一切所能成长到没人能干涉他的任何决定地步,即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
陈娇和刘彘成亲已有9年了,她还是摸透了刘彘的性子。刘彘的本性,霸道极了,只要你与之为敌会非常被动,再无翻身的机会,但是皇帝的强势正需要刘彘这样的本性去维护。
衰弱的皇帝,是守不住江山,也守不住己身的性命的。
刘彘以“武”称帝,也许就预示着他不会是安分的帝王,习武之人,平日里就喜爱争斗切磋,有着强盛的征服欲,被征服只会愈加激发他的血性。
而王太后折了刘彘的傲骨,必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刘彘绝不会就此了了,聪明的他定会想到办法斩断王太后妄图染指政事的手。
而王太后一系的外戚,作为还没有发迹的新贵,也许还没等到长成,就会被刘彘暗戳戳的拔除。
外祖母的强势不就因着窦氏一族的强势吗?窦氏一族又被外祖母的太皇太后的身份福泽,地位稳固,这二者缺一不可。
只要一方出了岔子,谁也落不了好。陈娇心道,山高水流,只能走着看了。看看刘彘能走到哪里,而她,又能落得什么样的命运?
不知她是否也会和韩嫣一样,身首异处呢?
韩嫣的死,说白了就是王太后故意为之。
王太后用韩嫣和宫女有染的借口就打发了陈娇,甚至涉事的宫女都没有找出来,王太后就将韩嫣抓了去,打算尽快处理了韩嫣。
韩嫣精擅骑射,身形又因为常年习武而高大异常,那时候的韩嫣,早就高了刘彘半个额头,早早长成了将军的模样,威武又强壮。
而小时候在三人之中最高的陈娇已经许久都没有长高过,只堪堪达到了韩嫣的胸口处,陈娇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娇女的形象。
陈娇和韩嫣都以为,韩嫣会以军功起家,成为抗击匈奴的名将军,之后再荣归故里,但是王太后残忍地断绝了韩嫣的这个指望。
韩嫣的强壮让王太后差使来的奴仆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抓住他,这动静闹得太大,致使韩嫣被抓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陈娇听闻韩嫣被抓一事,赶忙奔去了长信殿,询问韩嫣被抓的理由,王太后只说韩嫣与宫女有染,秽乱宫闱。
王太后不想留下韩嫣的性命,王太后就是要告诉世人,她身为王太后的威严不容动摇,既然有人不开眼,那么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陈娇在王太后面前一向势弱,眼见没有说情的余地,陈娇只能悄声退下,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
现下,陈娇只能寄希望于刘彘能救下韩嫣的性命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韩嫣死去的时候,已经9年了,他(她)们三人都变了样子。
唯一不变的只是韩嫣从不曾落泪,即使到了利剑斩断他的头颅的时候,他仍旧未落下一滴眼泪。
韩嫣从来不哭,他为人张扬不假,但是,他也知道愿赌服输,他自会坦然承担失败带来的后果。
所以韩嫣没有哭,他甚至都不曾闭上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死亡到来。
陈娇远远地看着韩嫣,姣好的眼力让她能清晰看到韩嫣脸上的平静。他为之骄傲的—他的倚仗刘彘,没能成为真正掌握生杀予夺的皇帝,只能在旁边眼见着他死去。
刘彘匆匆赶来的时候,韩嫣正被紧紧缚着双手双脚,按压着跪在大厅的下首,王太后满意地坐在上首的长椅上,俯瞰韩嫣彼时的狼狈。
一个奴仆受命死死地压着他的头,王太后甚至要在他死之前,都要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刘彘一进长信殿的大厅,就见到了这番场景,他远远地喝呼道:“贱奴,滚开。”那个奴仆哆嗦地收回压制着韩嫣的双手,在旁跪下,连头也不敢抬起。
刘彘走到大厅的下首,还未站定,就一脚将跪地的奴仆踹开,随后,他弯腰打算解开韩嫣身上的束缚。
王太后清冷的声音制止了刘彘的动作,“彻儿是要罔顾母后的命令吗?母后连个小小的男宠都处置不了是吗?”
刘彘缓慢转身面向王太后,他扯起嘴角,牵强地笑了笑,“母后多虑了,孤只是想求母后放韩嫣一条生路,日后,孤必将严加管束韩嫣,再不会让他出现在母后的视野里。”
这是陈娇第一次看见少年天子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只是为了求得韩嫣的一线生机。
韩嫣在一旁低垂着头,身上是再没有往日的张狂了。
可惜,王太后并不打算就此放了韩嫣,只听她淡淡说道:“陛下就是心软,才养出了这样罔顾伦理的近侍。也罢,陛下下不了手,那么就让我做这个恶人吧!陛下身边可留不得这样腌臜的人存在。”
王太后稍稍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动手。”
刘彘赶忙开口制止王太后,“且慢,母后不过是见不得孤身边留着韩嫣,孤明日就将韩嫣另寻去处,再不相见,只求母后收回成令,放他一马。”
王太后轻轻嗤笑,“陛下说笑了,左不过是个男宠,过几日就忘了。陛下还该以天下大事为重,为这卑贱之人求情不值当,只怕是会堕了陛下的身份。韩嫣惑乱主上,更是罪加一等。”
王太后差使执剑侍卫再次动手,只是这次,王太后的声音再无一丝波澜,她的声音里面掺杂了冰棱,冷到了听到这声音的人的心里,“愣着干什么?动手。”
刘彘以手作挡,他再次向王太后争取道:“母后,孤只求你这一次。”
这次,陈娇却听出了刘彘的无力,刘彘的声音中带着涩意,好像嗓子害了病,再也发不出流畅的声音了。
王太后的声音拔高,滔滔的怒意随之倾泻了出来,“我竟不知我儿用情至深至此,彻儿,你是要为这区区男宠和母后离心吗?我说杀,韩嫣今日就断没有活着的理由。”
这威胁一出,刘彘也硬气了起来,“孤乃皇帝,是这天下之主,要是连个人都保不住,孤的威严何在。望母后三思,给孤行个方便。”
王太后哈哈大笑,“我儿想必是忘了,是谁曾不辞辛劳,日夜筹谋,只为送你登上这皇帝的位子?那母亲今日便提醒你,今日你以‘皇帝’相称,母亲为了你暗中出了多少力,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王太后突然尖叫起来,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便瞬间扭曲了起来,“皇太后之命谁敢不从,来人,把皇帝拉开,我今日就要看到韩嫣人头落地。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还不快动手!”
有侍卫领命上前将刘彘拉扯到一边,刘彘好像是愣了神,没有半分挣扎被拉到一旁去了。
王太后看向被拉向一旁的刘彘,高声说道:“彻儿,你听好了,皇帝不能有弱点,也不能叫旁人知晓你的心思。就凭你的未央宫也让韩嫣这卑贱之人进入,就是大忌,这韩嫣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
似乎是嫌刘彘还不够伤心,王太后又说:“彻儿,韩嫣落得今日的下场,你也脱不了干系。”
刘彘只是恍惚地看着韩嫣,韩嫣将一直低垂着头抬起,他直直地看向刘彘,只淡淡的说道:“不关阿彘的事,是我鲁莽了,倒是给阿彘平添了不少麻烦。可惜韩嫣以后不能再向阿彘尽忠了。”
说完,他便不再看向刘彘。韩嫣已经认命了,陈娇看出韩嫣的了无生念。
韩嫣又歪头看向远处的陈娇所在的方向,他漂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解脱,看他,连阿娇的话也不听,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陈娇眼眶湿润,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眼见着一个人在顷刻间失去性命,可是她不愿意背过身去,她直觉不该让韩嫣孤单离去。于是她紧紧盯着韩嫣,希望能给韩嫣留下最后的慰藉。
韩嫣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再未伏下他的头颅了。
即使是死亡,他也要正面直视,坦然接受。
手起刀落仿若只在那一瞬间,韩嫣很快便头尾分离,鲜血在瞬时迸溅,同时掉下来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了好远,飞溅的鲜血却是在头颅停住之后都仍然在喷发。
韩嫣那漂亮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顺着那断首处四溅的鲜血沾污了他姣好的面容,模糊了他的样子,使他看起来狰狞无比,韩嫣到死不也瞑目。
但是,谁都知道,韩嫣早就没有了反抗之心,他只是,只是,那么,那么的想要看着自己死去,见证自己的彻底失败。
砍下来的刀锋太过锋利,直到韩嫣的头颅落地以后,他还是保持着睁着眼睛的状态。
远处,陈娇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袖口,不敢让人看见她的激动,同时,她也将她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咽了回去。
眼泪悄然浸润了她的眼睛,顺着她光滑的脸蛋滑落,将她的衣襟口沾湿了一大片,可是她却浑然未觉。
陈娇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溢出来的泪珠便会干涸,她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她的生活,等待属于她的命运降临。
陈娇在心里和韩嫣告别:韩嫣,一路走好,下一世投胎托生个好人家,即使你的气性大些也不会有人能决定你的生死。
然后,陈娇看到被些许鲜血沾污了衣衫下摆的刘彘眼眶变得红红的,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转身躲避韩嫣的死状,这是少年天子第一次形容狼狈,却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男宠。
刘彘死死地攥着双手,他捏紧的拳头许久不曾放下,他那变得晦暗的眼睛里面像是糊满了无尽的黑暗,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泪珠干涸,陈娇便缓步离开,好像她从来不曾来过这里。刘彘眼里盛满的黑暗,会变成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惹怒他的人,陈娇知道,她不必再看下去了。
陈娇太了解刘彘了,她也许猜不猜刘彘具体要怎么做,但是她就是知道以刘彘的性子,他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总要有人要承受天子之怒,以此来维持刘彘那独属于皇帝的威严。
陈娇很快就回到了她的椒房殿,在陈娇兀自沉默了许久之后,宫人们都低着头默默完成手头上的事情之后,便退到椒房殿的的门外候着去了。
一时间,整个椒房殿里面都是静悄悄的。
等陈娇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过去了许久。陈娇只觉得自己饿的厉害,便召回宫人们,差使其中的一二人去领些吃食回来。
宫人们的动作很快,陈娇只等她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立马执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这不丝毫讲究的样子,哪里还有一朝皇后的端庄仪态?
陈娇心头之上有巨物笼罩,直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只能将满心的愤懑寄托在这粗鲁的饮食方式之上。她在发泄,在借着吃食发泄她对韩嫣死状的后怕。
日后,若是她惹怒了正当盛的太后,是不是也会落得和韩嫣一样的下场呢?
刘彘的成长还需要时间,况且,刘彘已经和她生出了嫌隙,日后未必会选择庇护她,也许还没等王太后势力衰微,她就已经在王太后衰微之前逝去。
陈娇深感自己的未来变得迷蒙起来,看不清后路。
她会怎么样呢?也会像是韩嫣这样被杀害死去吗?
在快速地吃完宫人带来的小食之后,陈娇依旧枯坐在矮凳上,继续发呆。她无意识地将剩下的还未吃完的小食戳散,才后知后觉的放下了筷子。
宫人们看陈娇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想法,便轻轻上前,手脚麻利地收拾完残局躬身离去。
等到她们来到了椒房殿之外,有几个胆子大今晚又不当值的宫人们聚在墙根底下,小声讨论着,“主子这是吓傻了吗?今日主子从长信殿回来之后就是这副呆呆的样子,要是吓出个好歹来,你我还有好日子可过吗?”
侍主夭亡归天,宫人们不是被打散编排进别的宫里,就是要回到永巷等待进一步的安排,最好的莫过于放出宫门去。
主子要是出事,她们宫人们哪还有几日安生日子好过?可不得早些打算好。
有知晓真相的高一级别的宫人,赶忙辩驳道:“就知道自己吓自己。放心吧,主子和太后之间好着呢!只是主子听说韩嫣上大夫犯了事,去太后那里求情,太后没允,将韩嫣当场杀了去,剎了主子的面子。”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那血是飞得到处都是。我都没敢看下去,可惨了,身首异处,韩嫣上大夫的头骨碌碌的滚了好远才停下来,怎么看都是死也不瞑目。”
有知晓韩嫣的小宫人问道:“韩嫣上大夫?韩嫣上大夫没了?”
那个高级别的宫人就说:“是啊,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不成?怕是今天晚上韩嫣上大夫的死讯就要传遍后宫了。这可是韩嫣上大夫啊!陛下还为他求情呢!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话末了,她给自己的小姐妹们提醒道:“以后都多张一双眼睛,别有不开眼的去惹太后不痛快,自己给自己找死。王太后连陛下和主子的面子都不给,我们小小的宫女若是落到太后的手上,怕是登时命都没了。”
最先出声的宫人反而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主子和太后闹起来,以后若是太后抓着主子报复,我们这椒房殿怕是也没有几天好日子来过了。”
她倒是不害怕王太后的可怕,只要有陈娇在的一天,她们就多一天的好日子,“主子能没事,我们也跟着松快。这韩嫣上大夫确实是可惜,主子和陛下都没能保下的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知晓韩嫣的宫人也叹了口气惋惜道:“韩嫣上大夫平时对我们这些宫人们和和气气的,他那样好的人,怎么就不小心触怒了太后,招致杀身之祸?”
高级别的宫人忍不住感叹道:“在后宫里面当值,就是陪着一万个小心也免不了哪日惹了主子们不快,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这韩嫣上大夫也是晦气,偏偏被这最难惹的主子惦记上,这不,连陛下也没办法。”
说罢,聚在一起的宫人们谁也不说话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各异。
是啊,主子们大多都是不好相与的,必须陪着一万分小心伺候。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没就没了。
韩嫣上大夫是如此,她们就更是如此了。宫人们本来就身份低微,只是生活所迫,来这后宫里面讨口饭吃,她们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她们的生死的。
大家悄摸使了几个眼神,就自觉散去了。只要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心里就有底了,就是晚上睡觉也踏实了些。
死去的人就如一阵风,吹吹就过了。而她们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小心地活着,忧愁着明日的生计。
还是要先吃饱饭,才能有空在这里唏嘘别人的命运,顺便庆幸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入夜,陈娇正准备和衣睡去。
她的心好像都风干了,变得硬邦邦的,再也生发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这样的状态要是继续持续下去,怕是她会先熬不住的。她必须打起精神来,也许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她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陈娇无论是睡不着还是睡得着的情况之下都要强制自己去入睡,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下去,她不能以颓丧的面貌去面对明天。
陈娇一直都是坚强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好好的继续活下去。
唇亡齿寒,韩嫣和她其实本质上并没有多少不同的地方。她还是应该更加小心才是,不能为了争一时之气,逞一时的威风就将自己的性命也给搭了进去。
陈娇想着想着就已经顺势在床上躺下,随后闭紧上她的双眼,打算沉沉睡去。
守夜的宫人却前来将她唤起。陈娇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缓缓吁叹了口浊气,默默起身,另外又重新穿戴了一身常服,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刘彘正在大厅里等着她前去见面,而这是她不能拒绝的人,她必须起来见客。
陈娇来到大厅,却见兀自刘彘拿着酒壶,站立在窗边,像是在赏月,又像是在发呆。月光的白惨和烛光的敞亮混杂在一起,将刘彘的侧脸照亮,氤氲出一种矛盾的氛围。
陈娇见此状况只能轻轻咳嗽一声,示意自己已经到了。但是陈娇远远站定却没有强先说话,说实在的,她着实是有些惶恐,
刘彘不自己待着,来找她做什么?
她不认为自己和刘彘之间还有什么能说道。刘彘早就不和她说心里话了,而她从一开始就从没有将自己的心事说与他听过。
韩嫣的心事陈娇倒是听了些,陈娇作为交换也和韩嫣说了不少她的心事。但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韩嫣这个人了。
韩嫣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带往地下,他将永远保守他所知晓的关于陈娇的秘密。而陈娇,作为交换,将会死守关于她知道的来自韩嫣的秘密。
至于刘彘,陈娇实在是无法做到与其交心,她不是早就被刘彘防备了吗?他还能有什么和她说的吗?而韩嫣的死亡,和她并没有什么干系。
陈娇就站在不远处,稍稍低下了头遮掩自己有些差异的神色,她暂时摸不清刘彘的心思,索性就不上前去了。
她在等待刘彘先说明他的来意。
刘彘转身看着陈娇,吐出一句无厘头的话,“怕我?”
陈娇表面镇静的回复刘彘,“不怕。”陈娇搞不懂怕不怕有什么好问的,但是刘彘话语中的“我”字直让陈娇心惊。
刘彘定定地望着陈娇,却什么也没说。
陈娇自然也不敢说一句话,她和刘彘之间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刘彘的“我”,让陈娇下意识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