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逃亡
“你们从这里出去，遇到岔道就靠右走，大概一两个时辰便差不多可走到出口，出口在城外，接近密华森林边缘。别进森林，沿着林子边缘往东走上五日，便可到甪荣国边境。”布卡对严泽和笑笑嘱咐道，“千万别回来，先在甪荣安顿一段时间。”
“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笑笑紧张问道，眼里满是担心。
布卡状似轻松地说：“哪有一国神女叛逃出国的道理？你们走，我们没事的。”说着，她拍了拍笑笑的肩膀：“快走吧，来不及了。以后还会见的。”
严泽点头道：“多谢。千万保重！”说罢，便拉着笑笑进入地道。
布卡在他们身后不忘大声叮嘱道：“靠右走！千万别进森林！”笑笑转头，举着长明灯朝她摆了摆手，蓝色幽光在黑暗中颤颤巍巍的晃荡着。
望着他们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布卡轻声低喃道：“希望下次见面，不至于兵戈相见。”
布卡转身离开，留芙蓉把一切恢复原样。
待布卡走到院子中央，几个黑衣人一齐冲了进来，瘦高男神侍带着另外几位神侍紧随其后，两伙人又撕打起来。
一抬眼，看到布卡神女就站在院中央，男神侍对身前正和他不住扭打的黑衣人吹了个口哨，咧嘴狡黠一笑：“结束了。”话毕，他大喊一声：“退！”
几位神侍迅速从近身拼杀中后退脱身，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原本平整的石板路面被破土而出的巨大藤蔓冲碎，如巨蟒般一圈圈卷起还未反应过来的黑衣人。
“神女这样对待客人，未免不太礼貌。”黑暗中蓦然响起的尖细男声，让众人一愣，都停下了动作。
一旁挂着一个个风干人手的巨树后面，走出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精瘦男人。这人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稳妥的束成一个紧紧的发髻，头油抹的锃亮，没有一丝碎发。脸上虽已爬上了些许皱纹，但半眯的小眼睛透着一丝精明。
一片兵荒马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人什么时候来的。
“客人？”布卡冷笑一声，“邱公公，说话要讲理。这样闹腾的客人，未免不太礼貌。”
被称为“邱公公”的男人缓步穿过一片泥土碎石翻飞的路面，如履平地般走到众人跟前，伸手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们回去我自会教训，把人放下来吧。”邱公公悠悠然说道。
听到这话，被藤蔓卷在半空中的一个黑衣人微微抖了两抖。回去等邱公公的教训，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邱公公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布卡忽略了放人的要求。
“此行有两样要事，第一样，要请淞南神女回宫。”邱公公抬眼四下扫了一眼院子，继续说：“这第二样，自是要把您滞留宫外的由头，给掐掉。”
话音刚落，又有一群黑衣人涌入院子，围成一个半圆阵型。
看这阵势，布卡答道：“既然邱公公都来请了，再不回宫，便是不识抬举了。只是这深夜回宫，怕是不妥。”
“不打紧。”邱公公贴心的补充道：“都打点过了，宫门给您留着呢。”
布卡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了：“邱公公做事，确实让人放心。”她扭头对一侧的芙蓉说道：“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随着这一声命令，整个院子里原本一动不动仿若石像的众人，都活络起来。黑衣人身上缠绕的藤蔓一松，把他们往地上一丢，倏的一声缩入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一地疮痍与摔得四仰八叉的黑衣人。
“小心别遗漏，把活的都带走。”邱公公轻飘飘的补了一句。
另外一边的笑笑和严泽在黑暗的地下甬道中，依靠着飘飘忽忽的蓝光疾步前行。空气中只有两人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以及笑笑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这地下甬道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时不时面前就会出现分叉路口，通往未知的地方。两人听从布卡的嘱咐，一直靠着最右边的道路前进。大约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但这漆黑的甬道仍然遥不见底。
“我们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没到尽头啊？”笑笑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表达自己的担忧。
严泽紧了紧一直拉着笑笑的那只手，安抚般的继续说道：“这个距离，我们应该已经出城了。布卡说这地道的尽头是接近密华森林的地方，所以应该还要再走一段时间。你累了吗？”
在黑暗中走了这么久，除了刚开始慌慌张张的情绪充满大脑，笑笑这会儿也逐渐意识回笼，奔走之余开始想东想西的：“还好，不累……就是……就是突然觉得，我们就这样要逃离阳城，逃离淞南，我……我还没有和家人联系，他们会很担心我吧……”
严泽这才意识到，笑笑之前从未自己出门游历过，这次离开如此慌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再回来。
严泽放慢了脚步说：“我们出去之后，尽快找地方给你的家人送个口信，报个平安。到了甪荣，我会安排可靠的线人，你就能给家里写信了。”拉着笑笑的手，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划了划，“别担心，只要出去，就能联系得上了。”
一直为自己担忧裹足不前不是笑笑的风格，被好好安抚后，她的思绪就又跑到严泽身上：“那个……你不是好久没回家了嘛……这么久之后回家，你会紧张吗？”笑笑歪着头试图在黑暗中辨认严泽的表情，“会吗？”
严泽好似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一般，沉默了下来。
“你……不会是没打算回家吧？你要三过家门而不入啊？”笑笑晃着严泽的胳膊问。
严泽叹了一口气，说：“回的。回家有什么可紧张的。”
是没什么好紧张的，但是被问了之后，思绪还是要在心里滚那么两下。
就这样，两人时不时在赶路过程中聊上两句，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地道尽头。
两人奋力推开锈住的铁门，刺耳的吱呀声过后，一阵清新的空气涌入了这潮湿凝滞的地下空间。严泽先从地下爬了出来，四周观察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后，一把把笑笑拉了出来，又一勾脚把门再次踢上，砰的一声，惊起几只飞鸟。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树林，地上的野草也有半人高。深夜里的树林，杳无人声，只有树叶随风颤抖的沙沙声，低哑的虫鸣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几声青蛙叫。
“沿着森林外面往东走，是那条小路吗？”笑笑眼尖的指向不远处隐隐约约掩在草丛里的一条小路。
严泽抬头看了看星星，幸而今日万里无云，繁星漫天。“方向错了，是那个方向。”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自然而然的拉起笑笑的手往小路走去。
草丛里的路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时还会被黑暗中突出的小树枝扎到。笑笑慢慢把身体重心靠到严泽那边，才能勉强走得稳。
待两人刚刚踏上狭窄的石子路，空气中突然传来倏的一声。
刹那间，严泽眼角余光向后一瞟，猛的把笑笑推到一旁，自己则闪身后跳。一只闪着寒光的箭簇就这样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笑笑扑腾一声坐到了地上，看着插进土里的箭簇，愣了一下，立刻爬了起来。
没给他们太多的应对时间，第二只，第三只箭已经飞了过来。严泽拔剑出鞘，鏗鏗两声砍断了来箭。
一个转身，严泽把包袱塞进身后笑笑怀里，急忙说道：“你先走！找地方躲起来，不要跑到林子深处！”
笑笑随身并没有带什么武器，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让严泽更加疲于应对，她便立刻答应了：“嗯！我等你来找我！你自己一定小心！”她掐灭了手上的长明灯，背上包袱便朝着森林的方向跑进了草丛中。
但危机并未就此解除，笑笑刚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森林，一支箭擦着她的脸颊射了过去。顾不上管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她慌不择路的朝树木更茂密的方向跑去，希冀着对方在树林里会丢了目标。
跑了又跑，耳边仍不断能听到箭簇钉入树木的噔噔声。越往林子深处跑，周围越黑，一路跌了不知道多少跤，心肺如燃烧的风箱，汗水流入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一片慌乱中，耳边好似传来了远处的清浅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那铃声每响一下，空气都好似凝滞了一下。
笑笑一心逃命，完全没顾得上这深夜里原本非常诡异的铃声。她闷头踉踉跄跄向前跑着，也没注意到耳边箭簇的声音也停下来了。
一片凝滞的黑夜中，只剩下她杂乱的脚步与喘息声。
突然，一脚踏空！
毫无防备的，失重感席卷而来，而后她嘭的一声坠落洞底，脑袋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在她看不到的黑暗中，两只蓝色的眼睛应声蓦然张开，盯着这天降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