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微甜又很惨
高二那个忙碌的暑假,我认识了余文嘉。
那时候的我,整天快活的像匹小马驹。高中生活的压力与疲惫,在我这里都仿佛消失于无形,任何事物对我来说,都仿佛只是踮踮脚就能够到的东西。
余文嘉和程序都是c市人。c市距l市很近,都是本省的二级城市,我经常在节假日去c市玩,结识了一堆好朋友,其中便包括程序。
余文嘉是程序最好的朋友。我和余文嘉初认识时还未见过面,程序偶尔提到他这个朋友如何如何,我也不以为意。不过跟他聊天倒觉得他是个挺幽默热情的人,不由得积累了些朋友间的好感。
我原以为他是个阳光大男孩,随时随地都龇着个大牙笑的那种,于是抱着一颗广交天下朋友的豪迈心情赴了他和程序的约。
跟他见面后才发现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在互联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他被程序派来接我,当看到他那张淡漠疏离的冰山脸时,我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和网络上那个说“刚刚跟大爷下棋,他把我帅吃了,怎么办,我帅死了”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悄悄给程序发消息:你叫来接我的人不是余文嘉吧,这明显被调包了。
程序回:他要是不甩你那他就是余文嘉,错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对余文嘉挤了个笑:“你是不是尴尬呀?”
他斜睨了我一眼,淡淡道:“不。”
“……”
我腹诽怎么会有网络现实性格差距那么大的人,却实在是不敢和他讲话了,于是跑到离他十几米的地方给他发微信,控诉他的冰山脸。原想的是线上交流他大概就不尴尬了吧,但他依旧没回。
我十分泄气,有些委屈地想干脆自己也不理他了。正想独自去找程序,突然后面有人敲了下我的脑袋。我吃痛地转头,惊讶地看见余文嘉抱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表情还是那副表情,目光却温和了许多,嘴角若有似无地带着一丝笑意,犹如冬天的暖阳,一下照进我心里。
这是我们的开始。
那时候的我们的身上都好像带了些稚嫩的匪气,犹其是程序那一堆,我愿称其为混世魔王天团。相比下,余文嘉简直是那群公子哥里的清流。他喝酒很有节制,我从没看见过他喝醉过,有一次好奇地问了问程序余文嘉的酒量如何,程序想了想说:“不知道。”
余文嘉也没什么烟瘾,我几次见到他抽烟都是在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时候。有人散烟给他,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
但再清流也只是那群的清流,余文嘉和他们呆在一起时偶尔露出的一些颓唐的痞气,我不是没看见过。我那时便时常在想,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但他们一堆如何是他们的事,我和程序,却是实实在在的好朋友。
因为深深知道对方的脾性,所以谁都看不上谁。那时候我和程序,整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幸好没生活在同一城市,则整天不是吵架而是打架了。
难过时,别人都在安慰我,只有程序会来对我冷嘲热讽一波,奇特的是他这招十分有效,每次他嘲笑完我立马就不难过了,而是化悲愤为动力,卯足了劲和他再大吵一架。
但我心里知道,程序是真的对我好。我心情不好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他无论多忙都会认真听我讲,然后再认真地对我冷嘲热讽一番。我数学特别差,他一提这个就要幸灾乐祸地嘲讽我一番,然后给我开视频讲题。所以即使后来余文嘉加入我和程序的小团体,程序在我心里还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
和余文嘉认识没多久之后的一个晚上,程序陪我去酒吧看一位歌手的演出,碰到余文嘉和他的朋友们,大家在一起喝了点酒。我心里有点反感当时的混乱与陌生。但还是忍了下来。
余文嘉大约是看出来了我的异常,拉着我的手对众人说了“抱歉”便带着我离开。背后响起大家的起哄声,我一脸懵地被他拉出去。到了门口他放开找,淡淡地说:“程序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让我先把你带走。你先去我家坐会儿,程序一会儿来。”
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一个小孩子跟着程序瞎浑什么?明年高考了吧,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我抽了抽嘴角;“我十八岁了大哥,我成绩不差。还有,谁跟着程序混了,我是他亲爱的老父亲。”
他愣了一下,笑道:“行,你不是小孩。”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简直大大地超出了我的预料,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我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听着楼上隐隐传来的水声,心里觉得别扭的不行。要命的是余文嘉穿着浴袍便直接从楼上下来,头发没有吹,只是简单的擦了擦,一副凌乱慵懒的样子,我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他瞄了一眼紧张的我,很轻地笑了一下,便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悠闲地玩手机。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尹尔思。”他突然叫我,又自言自语道,“尹尔思,years。以后就叫你年年吧,正好还是个复数。”
“我的名字可是有寓意的,别乱叫。”我抬起下巴:“我名字的意思是,‘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什么意思?”他很有耐心地问。
我就知道他不知道,于是愈加骄傲了:“出自《诗经》,意思是‘难道不想你吗?路远不能让你来。’”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局促和不安。
他愣了愣,然后就开始笑个不停,在我眼里简直就是□□裸的嘲笑。我刚想反击点什
么,他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眼手机笑道:“程序过来了,你出去接人。”
程序到了后免不了和我又是一顿吵,吵了一路进门看到穿着浴袍的余文嘉,程序也傻了:“卧槽,你这什么装扮?!”
“……我刚洗完澡。余文嘉用下巴指了指我,笑道,“吓唬小孩呢,仗着自己成年就没规没矩的,结果一吓唬还是个核。”完全不避讳在场的我,像极了小时候我爸妈和一堆亲戚当着我的面聊天,聊我哪个表哥又离婚了,哪个表姐又生二胎了,都以为我听不懂,实际我明白的很。
我真的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为什么就不能以一种平等的身份看我呢?明明他也没大我几岁。
直到很久之后我到了他那个年纪,看高中生时也总是带着一股子长辈对晚辈的态度,才突然明白过来:十字开头和二字开头差别是很大的,就好像身高179和181的两个男人,乍一听上去总觉得他们相差了一个头还不止。
记得那晚程序开玩笑地说要不要在余文嘉这里留宿,反正他家够大,房间随便挑。我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又好奇地问余文嘉:“这么大房子你一个人住吗?”
他刚开口,程序便笑嘻嘻地接话:“怎么,想来这当女主人啊?”
我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立刻找了个酒店住。
不过从此之后他家倒成了我们聚会的指定场所,我有时会带着邬语一起,大家聚在一起喝喝小酒打打小牌看看球赛,十几二十岁的人在一起却过着七八十岁的退休生活,虽说的确十分惬意。我当时特别喜欢陈冠希,做梦都想嫁给这种痞里痞气的男人,经常一脸愁容地让程序和余文嘉给我介绍一个像陈冠希一样的对象。
程序每次都呵呵两声嘲笑我:“痞老板,够痞吗,你给它蟹煲秘方问问它肯不肯娶你。”
我往他身上砸了个抱枕过去,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余文嘉,道:“余文嘉大帅哥,你这么帅,你身边的朋友肯定也不差吧……”
余文嘉皱着眉重重地给了我脑袋一记:“好好读书。”
真是不解风情!我捂着脑袋对他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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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们的友谊会持续很久。暑假结束后大家都重返校园开启自己的学业,余文嘉在省会a大读工程力学,程序在c市工商大学读工商管理,我和邬语都在l市本地高中。三市虽相隔不远,但大家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些。
有一天邬语笑眯眯地将我拉到厕所,给我看她和余文嘉的聊天记录,具体内容是什么我记不太清,只记得余文嘉说了这样一句话。
“年年不喜欢我这样的。”
邬语神色暖昧:“余文嘉喜欢你没发现啊,唉,‘年年不喜欢我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呢。”
我愣了,连他叫我“年年”这个我觉得别扭的称呼都没察觉。半晌我辩解道:“他就没把我当过正常人,整天就跟逗宠物似的,你理解错了。”
“怎么可能嘛,我觉得你的俩在一起挺好的,看着都甜。”
“啊啊啊邬语你在说什么啊!!”
打打闹闹着这件事也被这样含糊带过去,可在我心里,自那之后,余文嘉在我心里似乎变得就有些不一样了。
不再像是一个朋友或哥哥,而是掺杂了某些异样的情愫。
或许从一开始我对于余文嘉的感情就不一样。能借着朋友的名义待在他身边,我也没再奢望更多,一直将自己的感情深埋在心底。从他的那句“年年不喜欢我这样的“开始,那颗深埋的种子破土而出,虽然表面才刚刚萌芽,可根系已经早已在心中盘根错节。
我表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过就是在这件事不久后,程序突然就不怎么理我了。我在微信上向他消息轰炸,他也只是敷衍地回了些无关紧要的活。那段时间我难过的不行,表面上犟着说“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了呗我又不缺这几朋友”,转过背就一个人偷偷地擦眼泪。因为余文嘉本就是程序的朋友,我和余文嘉再深交下去也说不过去,没想到他知道了我的这个想法后难得地发了火。
“程序脑子有问题你也被他传染了?等着我来逮你才知道好歹?”
我一下子就愣了,心里的委屈像海水般漫延开来,不仅朋友没了,还被喜欢的人骂了……
但我属实没想到他真的来逮人了。在校门口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就跑,但没过几秒便被他追上来单手搂住了脖子--
“再跑试试?”
被卡住要害,我很没骨气地举手投降:“咳咳……我错了太君……咳咳……我再也不敢了……”抬头对上他威胁的目光。等放开我后我又故意作出高傲的样子,心里却感到一阵由衷的欣喜与幸福。
那晚我慷慨地说要一醉解千愁,他拦着,却拗不过我,陪我一起喝了点。他酒量好我是知道的,相比之下我只能算个菜鸟。醉意与情绪交织在一起,使难过都加深了几分。
沙发的三角区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抱着腿缩在那里,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与骄傲,嗫嚅着说:“你说程序是怎么想的呢?”
他摇了摇头。
“你也一定很奇怪找为什么会因为失去一个朋友而那么难过吧,我也觉得自己奇怪的很。我太幼稚了,总想着什么都不要失去,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大脑混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我真的没什么了,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要求太高了?可付出的感情不被辜负也不算什么奢侈的要求吧。可我又觉得我不能这样想,因为我过得已经比很多人幸福了,我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我还是好难过啊,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会失去都是因为我不够好,所有离开的人都在变相地告我我不够好,我只能装作无谓的样子,实际上都要难过死了。”我叹了气仰头看天花板。
“你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他说。
“得了吧,程序一定烦死我了,你呢,就一直把我当小孩,说不定心里也烦我烦得不行。”我说。
他没说活,起身沉默地去阳台抽烟。我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以为他是默认了刚才的活,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又安慰自己是意料之内。一支烟的时间结束,他转身回来,径直走到我了跟前。
我扯出了个笑容,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你……”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一如我们初次见面那样。半晌,他叹了口气:“受不了你。”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人便倾身,在我唇边落下一个吻。
烟味混合着酒味侵袭了我的感官。只是浅浅一个吻,在他起身之时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余文嘉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勾了勾唇,笑得有些无奈:“哪有你这么问人的。”
于是我们在一起。
和余文嘉在一起对我来说好像追星成功,。我在那之后才知道他14岁时父母离异,两个人在那后都组建了新的家庭,余文嘉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两个人都认为自己尽到了责任,实际都只有他们自已那样认为而已。
“他的离婚后我就一个人住在我们曾经的家里,对大家都挺好的,当时两人听到了我这个决定都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他们离婚也松了一口气。”余文嘉摸了摸我的头,“从我记事起两人就开始出现矛盾了,吵了那么多年,后来不吵了,因为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几次面,他的不烦我也挺烦的。我爸每个月不定时打钱,我妈隔个三五个月就来看看我,刚开始我还觉得重获自由了,后来真觉得自己像孤儿一样,后来每隔段时间我就去他俩那住会儿,结果他的小孩都跑去告我状,我被两方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就不去了。”
“好自私啊,可你为什么没有成长为问题儿童?”
他给了我脑袋一击:“他们离婚的时候我初中毕业,基本的三观还没有吗。”
“不对吧,不成为一个问题儿童就算了,你还没成为一个精神小伙,我和我家里人聚少离多一见面就吵架,我现在都感觉自己有点心理变态了。”我十分不服气的说。
“你是太叛逆了,好好听话知道吗,尤其是要听我的。”他很认真地教育我道。
“想得美!”
因为只有节假日能见面,所以每次在一起的机会我都格外珍惜。和余文嘉在一起,我真的可以做回小孩,他会送我被我父母皱着眉扔掉的公仔,会喂我吃饭抱我下楼,一起出去会一直牵着我的手,甚至拗不过我帮我写完一个国庆的作业。
他每到节假日就会来学校接我,他站在校门口等我,像等小孩放学的家长。碰到同学问我”银耳这是你男朋友吗”,我点头,笑得得意洋洋。我陪他打游戏,总爱在他最紧张的节点蒙住他的眼睛使坏吻他,他也只会无奈地回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求饶道”乖别闹”。邬语听闻此事后大跌眼镜,感叹道”他脾气也太好了这样也不生气,我是他你已经被我掀翻了。”我说你会打游戏吗,邬语挠挠头说“开心消消乐啊”。
程序偶尔也会来取笑我们两句,但我和他的关系早已大不如前,是余文嘉带我走出了朋友离开的阴影。和他在一起前我还能偶尔在他身上看到些痞气和颓废,在一起之后他在我面前再没碰过烟和酒,原是一个将棱角隐的很深的男人,在我面前完全就变成了个没有棱角的人,脾气好的不行,做什么事都特别有耐心,“君子量不及,胸吞百川流”,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和他约定好等我考上a大就一起去哈尔滨看雪,去哈尔滨看雪可以说是我的一个小梦想,南方人从小没见过几次雪,所以对稀有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向往,心想以后一定要和最爱的人一起去祖国北方感受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那个时候女孩们都被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阳光大男孩吸引,空气里都是青春和荷尔蒙的气息。邬语的男神换了一茬又一茬,同桌甜蜜而又小心翼翼地将和男朋友第一次接吻的日期写进日记本里,某个学生社团的社长的桃色新闻还在源源不断的在更新,国旗班班长是不是gay到毕业了都没个说法。
我的青春跟大多数人都差不多,热情、活泼,可无论身边的女孩多么激动的给我指球场上穿着球衣肌肉分明挥洒汗水的大男孩,我心里却总是想起余文嘉淡漠疏离总爱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样子,又想起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表下在我面前流露出的极力克制浅尝辄止后又依依不舍的样子,动情时情难自禁却又强迫性的同我拉开距离对我说“抱歉”的样子,还有我总爱使坏啄啄他脸和唇的样子,脸突然就有点红。
身边谈恋爱的同学可以每天一起吃饭,跑完八百米有对象在终点拿着水等,我心里羡慕的不行,余文嘉就像有心灵感应般,有一次我还在教室睡觉,突然被同桌摇醒,她激动的道:“银耳,你家长来了!!好帅啊是你哥哥吗!”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余文嘉站在我教室门口,左手提了两个手提袋,看到我醒来,够了勾唇。
我被吓醒了,忙不迭跑出去把他拉到一边:“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们放假了,可怜的高三党。”
太可气了!我愤愤的掐了他一把。
“你班主任说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你去找了我们班主任?!”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跟你爸妈说了,来视察你学习情况。”
我欲哭无泪了。我家里人是知道余文嘉的,不过他们一直都认为余文嘉是我的好朋友兼哥哥,提到余文嘉就恨铁不成钢地让我向他学习。
如果让我亲爱的爸爸妈妈班主任知道他们眼里的“值得学习的榜样”其实是我对象……
太刺激了,我真是个大孝子。
“所以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想你啊。我别过头,狡辩道:“没什么,在想怎么嫁给陈冠希。”
他捏了捏我的脸。教室门口一堆看热闹的探出了个头,都在偷偷笑。我后退了一步,大声道:“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我妈让你来的吗!”
那段时间,我曾天真而骄傲地对大家说“我只有一个十八岁,我把它赌给余文嘉”。
但这都是我们见面时才会拥有的甜蜜时光,在我临近高考的那个特别时期,我们大多数见不了面甚至无法联系的日子里,矛盾也在积累和升级。
我太敏感,没安全感又爱胡思乱想,察觉愁爱有问题第一友应不是解决向题而是提分手,生怕自己会受到半点伤害。他每次都像对小孩般,好言好语地把我哄回来,久而久之,我便有些肆无忌惮,甚至忘了拿分手躲避现实不仅是在折磨自己更是在伤害他。可从头到尾,他在面前表现出的只有无尽的宽容与耐心。
可我的最后还是分手了,是我提的,在距我高考还有不到100天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会和好。
分手的原因是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偶然在他手机里看见了他和另外一个女孩的合照,照片中的女孩微笑着看着镜头,右手俏皮地比了个耶,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余文嘉在地旁边,难得地露出了很灿烂的笑容,全然不似平常拍照的礼貌疏离。
我有意无意地向他问了一次这个女孩是谁,他扫了一眼便淡淡地回答道:高中同学。”看画质确实是像几年前的照片,可我却还是因为他那个灿烂的笑容难过了好久,却又不让他发现,让复杂的心思像毒药般腐蚀着感情。
高中时期的女孩子,谈恋爱总是乐于让朋友知道的。每次我愁眉苦脸的跟周围的朋友讲我的烦恼,除了邬语,其他人给我的答案总是“脾气好有什么用,每次都说下次改下次改,你看他改了吗”,“银耳他压不住你啊,你适合那种压的住你的男人,他性格太温吞了”,“银耳你就是太心软了,每次你坚定了‘再也不理他了’‘我和他是不是真的不合适’的想法去找他,他只要稍微哄一下你就又心软了,长此以往他就会觉得你事儿妈,看不到自己的一点问题”,“银耳……”
邬语骂了我几次后或许也被我洗脑,不再继续劝我了。
十字开头的年纪,再怎么早熟也还只是一颗青葱的小嫩芽,彼时的自己便在纠结与距离之间日复一日的流眼泪。朋友的一番话更是在我的心里埋下了祸根。
巧的是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偶然得知,那个女孩不仅是他的高中同学,还是他的前女友。我知道他这个年纪不可能连个前任都没有,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这次他没有解释,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可能会分手呢,他不哄我我自己哄哄自己也和好的。
可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和好。
等我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事态已经到了一个我无法扭转的地步。他拒接电话,我四处找人借了个手机给他发短信,不信地道歉和乞求,得到的只有他的厌恶和不耐烦。
“放过我,我受不起你的喜欢。”
“别哭,哭没有任何作用。”
“你不累吗?可是我累了,别缠着我,挺恶心的。”
"…”
每每想到这段往事我都想穿越回去抽自己,因为在他说了这些话后我还是求着他说“只要愿意和好我什么都愿意改”“你不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啊”等等一系列琼瑶看了都直呼内行的话,到后来他直接将这个手机号拉黑了。我不死心,原想着放假回去用自己的手机继续找他,可这时程序发短信来了。很大一篇话,开头我记得尤为清楚。
“好了,余文嘉现在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你不能再缠着他了知道吗?……”
看到这段话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相信。程序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我认出是在余文嘉的家里,那个我最爱盘腿坐着看电视的沙发上,一个好孩像是刚发现被偷拍,惊讶又害羞地看着镜头,余文嘉的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姿态亲密。我认出那个女孩就是之前,与余文嘉拍照的女孩。
我的世界仿佛都炸成了一片空白。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忘头,我要去找余文嘉,我要去当面问问他是不是这样的,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有这个女孩,是不是真的和这她在一起了。我如同失了智的精神病人般,跌跌撞撞地走出宿舍。楼道里只有安全出口的标忘,散发着微弱的绿幽幽的光,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仿佛踩在了浮云之上,下楼梯的时候一个踩空便跌了下去。祸不单行,不知道是哪个人才在楼梯的转角放了一块砖头,巨大的撞击感和疼痛袭来,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眼是空荡荡的天花板,四周没人。我望着天花板一个人静了静,十几分钟之后按了呼叫铃,和护土一起过来的居然还有程序,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眼眶就红了,我冷冷地将脸侧过去,没有理他。
等医生护士都走后他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对我说:“我跟你爸妈说了我陪着你让他们别担心,你别怕,他们晚点就过来了,你也是,梦游把自己游出生命危险来了。”
我说:“余文嘉呢?”
他说:“你饿不饿?这里有鸡汤,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小龙虾。”
“余文嘉呢?”
“你想吃烧烤也行……”
“程序。”我打断他,疲惫地说,“我手机呢。”
这次他沉默了。
“你帮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删了吧。”我说,“别让这个人再出现在我生活里了。”
可联系方式能删,照片能删,恋爱时记录生活的小作文能删,曾经在一起过的痕迹,那个人融入自己生活的经忆,该怎么删除呢。
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以前无异,程序一直陪着我想让我走出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前选择和我疏远现在又跑过来同我亲近,但我已不在乎了。
我和大家一起备战高考,虽然这次的风波让我明显力不从心,但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一切都可以照旧来。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从衣柜里翻出来余文嘉的衣服以及从床脚底下冒出来我和他曾经的照片时,我终于顶不住压力崩溃了。可想而知,我高考考砸了。
我父母都是没什么文化的生意人,白手起家到现在,该有的都有了,最看重的不过是一个面子。让我读研是他们的理想,而这次的高考失利,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创。
当时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事情,高考失利了可以复读,再大不了我就去当时保底报的另一所一本院校读,只是上不了a大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从前想考a大的动力是余文嘉,现在他不在了,我也没什么硬要去争的必要了。可当我看到他们失望的脸,听见他们伤人而不自知的气活时,我是真的觉得,整个世界都不要我了。
在我爸说完那句”我真的不知道十多年养了个什么东西”后,我决定割腕。割腕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为了自杀,我明白想死的冲动只是一时的,只是这一次我确实想冲动一次,顺便告诉他们,我真的撑不去了。
恋人让我放弃了骄傲,家人让我失去了底气。
刀划进皮肤的那一刻就像割开了一个泉眼,鲜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我觉得特别神奇,抬手让血液顺看手臂流下来,红白交织,像一幅梅花吹墨画,很好看。
我看着血流啊流,渗进衣服里,我跌坐在地板上,心想我妈又要帮我洗衣服了,一会还得拖地板,不知道会不会被她骂。
正当我即将昏厥的时候,我妈打开了我落锁的门,慌张地进来将我抱走叫了救护车。我听到了她的哭声,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其实我知道我爸妈很爱我,只是他们年纪大了,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不懂得该怎样爱我。我不能强迫他们啊,我也没有做成一个好女儿。
我又想到余文嘉,他懂得怎样去爱我,可他却并不爱我。人类的感情还真是复杂。
余文嘉没有强迫我,只是用行动告诉我我是个多么糟糕的人,他连强迫我变成适合他的那一种人都不肯。
我在杂乱的思绪中又闭上了眼睛。
这次我醒得挺快,他们说大概两个多小时我就醒了,睁眼的那一刻周围不是空荡荡的,我爸妈都在。原以为会迎来一顿责骂,可我妈只是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没事就好,我爸那么古板的人眼眶也是红红的。那一瞬间我心里酸的不像话。从那以后我便决定今后一定要好好生活,重新做人,珍惜当下,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和家人怄气。我戴了块表遮住左手手腕上的伤口,选择了复读,一年后考上了a大,邬语比我自己还要激动。程序在这期间也一直陪着我,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即使我和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又做回了大家眼中那个永远积极永远活泼的尹尔思。程序和邬语刚开始都对那段往事绝口不提,我无聊的时候倒是会和他的讨论讨论,不过他们比我这个当事人还忌讳提起这件事,生怕我下一秒又会躺医院了似的。
余文嘉在我刚考上a大的那年便去了澳洲。他大学专业学的是工程力学,跟飞行员这个职业八竿子打不着,我从来不知道他有当飞行员的想法。那时我才反应过来,他从来没有将我考虑在他的未来计划之内。
但我自己渐渐地也看开了。从一开始余文嘉就没把我一个可以发展未来的另一半,在他眼中我永远都是个小孩,不懂事,幼稚,爱耍脾气。他新鲜感上头以为自己能忍,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又没打算和我过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期间,遇见了更适合自己的人,和我分手后和她在一起,也无可厚非。虽然是无缝衔接,但毕竟没光明正大的绿我,我也怪不得他什么。
我确实不怪他,想怪,但是做不到。恋爱中他对我的包容与耐心已经足够,是我太幼稚。况且后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更不是他直接造成的,至多算我心态不好。他是个挺好的人,只是对我有些不公平而已而已,我哪里来的资格去怪他。
大概是在分手半年后,我居然在一个社交软件上刷到了那个女朋友的动态。她发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骄傲而幸福地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爱我,因为是我。”
我看了很久,想起和余文嘉在一起时,似乎从来没收到过一花。
我看的心里一堵,于是反手点了个举报,关机,躺倒。
算了,就这样吧,有些人,能遇见就已经是上上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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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耳,我真得觉得你太自虐了……你别哭你别哭,我的不提他了行不行。”邬语给我扯了两张纸擦眼泪,她眼圈也是红的,“你干嘛虐自己呢,喜欢又不敢靠近,想断又舍不得,还得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邬语能说这么善解人意的话真是太不容易了.我深受感动,于是更想哭了。她看到我哭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于是我的俩个抱在一起像失散多年的姐妹终于找到了对方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哭了半天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放开我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说:“程序……程序过两天…要来a市……”
“啊?”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抹了把眼泪,十分震惊,“他要来找你?”
“或许吧,他没跟你讲吗?”邬语也抹了把眼泪,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地说,“我有次问他怎么又对你爱答不理了了,他含糊着跟我扯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银耳要不你自己和他好好谈谈吧,我真的觉得他有病,完全猜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倒是十分释然:“他这样不是第一次,随便咯,他随他心情,我随我心情。”
邬语叹了口气:“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