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五个陪酒女郎
谢子启深知他的脾气，早就料到他的态度，扶住他的肩膀，笑得有些纵容：“我还不知道你吗。世间的路千千万，你偏偏要选最难的一条，我还如何能劝你？只能陪你蹚过去呗。在我眼皮底下你是翻不出风浪——反正这辈子你是甩不了我了。”
井昱厚着脸皮噗嗤一笑：“你不是一直都缠着我吗？”
“给你脸了。”
谢子启甩他一枕头。
“哈哈哈……”
他们的脸庞被玻璃窗外溢进的清晨第一缕日光跃过，描绘出年少时全心信服的依赖。他们好像一直如此，彼此守护，无需多言。
晨曦初露，他们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
天已初露熹光，日历翻到一月三十日，正是中国农历正月初六。
远处的唐人街社区，鞭炮的烟火味儿还未散去，喜气洋洋的红灯笼依旧高高悬挂在华人店铺两旁。
爵禄街上的爵士俱乐部仍然是人气兴荣之相，丝毫不受约翰·惠灵顿死亡的影响，仿佛悬在人们头上的死神镰刀早已收入鞘内，一切恢复往常的和平安详，皆大欢喜。
今天是个艳阳天。
早春的阳光暖融融地透过落地玻璃窗晒着蔺禓，她坐在夏洛特预定好的包间座位上，与夏洛特一起等待着五位素未谋面的朋友莅临。
“‘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夏洛特挑起了让蔺禓头痛了一夜不想面对的话题。
“谁知道呢。”蔺禓貌似无所谓地说，“我这个人习惯解决一件事，再说下一件事。”
“我明白突然就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产生母爱并责任感，很难为情。”夏洛特状似闲谈道，“但是，就这么扔在孤儿院里不管了吗？”
“当然不。”蔺禓望着窗外的风景，轻轻地说，“我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虽然他生不逢时。”
蔺禓头疼地捏着鼻梁，提及此处，她就着急上火，鼻孔发热想流鼻血。
她自己是个虚假伪冒的身份，是井昱找了个失踪人口、实则无亲无故的意外死亡的女留学生的身份证号捏造的，伪装得匆忙，压根就经不起推敲。再养育个孩子户籍登记就是个大麻烦，连出生证明都没有，孩子领来当黑户吗？！
夏洛特凝视着沉默地眺望远方的蔺禓，她亦是默然不语。
“嗨，你好。”
五个年轻女子陆续进来的脚步声，刺破了她们之间凝固的寂静。
“我是卡萝丝·希尔。这是奈奥米·米勒和黛茜·里德、黑露·福克斯、妮莉娅·格林。”希尔披着一头红发，有着漂亮的碧绿双瞳，非常积极地介绍其他四个女子。看来夏洛特搭的关系和英镑起到不小的作用。
诚然如克罗克警督的笔记写着那般，五个人性格迥乎不同。她们浓妆艳抹，打扮时髦，全是顶着黑眼圈，一副彻夜狂欢之后掏空身体的困倦相。看来昨晚到今晨，又接了个有赚头的大活儿，这是她们赖以为生的工作，蔺禓视作寻常。
她开门见山地说：“约翰死的那天，谁在场，他们的言行举止，请你们事无巨细地讲述。”
钞能力又发挥作用，几人也不问缘由，七嘴八舌地讲着那天的所见所闻。
黑露·福克斯眨着狡黠的淡金色双眼：“派对是路易斯·珀尔汉主持的——他的父亲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当然能和约翰这种阶级的人玩到一起去。头半场，约翰先是与我们去旅馆疯狂了一阵，又和他几个朋友带我爵士俱乐部玩了下半场。”
蔺禓：“那是什么旅馆？”
“名字叫‘圣潘克拉斯万丽酒店’，很豪华气派，在国王十字车站附近。”希尔补充说，“那里有约翰长期包租的房间，他从不带女孩到他切尔西的别墅里。”
“派对期间发生了特别的事情吗？”
“噢，对了。”米勒忽然说，“在俱乐部，路易斯向我们推荐一种玫瑰味的饮料，约翰捧场似地尝了尝，他说感觉很好，一口气喝一瓶。他喝完后表情像醉酒一样。我觉得是致幻剂，所以就敬谢不敏了。”
“那之后呢？”蔺禓鼓励般地问道。
“之后，我们一直在喝酒、唱歌、跳舞，卡萝丝常被约翰搂着接吻呢。”福克斯坏心眼地说。
蔺禓挑眉，双指点击桌面，表示不悦。
夏洛特正当时地咳嗽一声：“女士们言归正传，再鬼扯些没用的罗曼蒂克史，我不敢保证钱会准时到达你们的账户里。”
“还有那天——”素来懦弱的格林许是太缺钱，唯恐到手的鸭子飞了，急切地说，“在零晨三、四钟，有个长相像东方人的男人参与路易斯的派对上，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路易斯对待他亲兄弟一样热情，把他拉到我身边，让我陪他喝酒。但他拒绝了——不只我，无论是陪酒女郎，还是约翰、路易斯他们，谁灌他酒一律敬谢不敏，都是很有技巧地推辞了。你以为他是个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人吗？我可以说绝非如此。相反，他在此期间很是活跃，与约翰他们很热络地谈天说地。他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种蛊惑人心的气质，路易斯对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对此深信不疑。连带着奈奥米·米勒和黛茜·里德都非常崇拜他呢。”
奈奥米·米勒和黛茜·里德两个长相并不出众的女孩，有些羞耻，小声抗议说：“才没有呢，他只是长得有点酷而已。”
“所以，他具体说了点儿什么？”蔺禓微笑地将一张五十面值、青色的纸币推到格林面前。
格林紧张地把纸币攥手里，她感受到她的伙伴们虎视眈眈——对于她收获奖励的嫉妒。
她咽了咽唾沫，不安地说：“那个男人总是讲些‘神明总会为我们铺路，世俗上的事神不会干扰，你们遵行神的指派安心去做就好了。不要质疑祂，不要耍小聪明，神会看着你们，直到永恒。’什么的，好像传教士一样讲《旧约》里启示录的句子，令人听得云里雾里，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