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超度柳娘
我在痛苦中死去，隐约能听到我的孩子绝望的呐喊，她问我她为什么不能来到这个世上？她为了做我的孩子，在阴冷的轮回道上等了好久好久。
我的母亲哭瞎了双眼，流出血泪，每一滴血，每一滴泪都是对我的绝望。
我的父亲威严不再，而是满眼的沧桑失望，每个神情都在诉说着我作为人子的失败！
是啊，我真失败！生而为人，上不能让父母安享晚年，下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怀真！都是他这个卑鄙小人！若有来生，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我的怨气过于强盛，也或许是这雨夜赋予了我足够的阴气。
一道红光闪过，我的魂体竟能够化为实质，我冲上去狠狠掐住了赵怀真的脖颈。人类可真脆弱，我不过是稍稍用力，他便尸首分离。
我没有给他报复的机会，我吃了他那还迷茫着的魂体。那一瞬，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自下而上，极速吞噬了我。
待我再次醒来，我已经脱离梦魇，不再是柳云烟，而是我自己，青丘的灵狐--青萝。
我揉揉脑袋，努力从那种绝望愤怒的状态中抽离。人类可真复杂，体验了柳云烟的一生，我还是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
待我清醒，我发现躺在一座茅草屋里，而梵宗在屋外席地而坐，不知在念着什么。阳光照在他的后背上，白色袈裟泛起淡淡光晕。
我可没忘了这个家伙姗姗来迟，害得小蝶几乎魂飞魄散，害得我被那个丑陋的鬼婴吸了灵气。我好生气：“梵宗，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梵宗见我过来，不知从何处递来一只烤兔，淡淡道：“躺了三天，饿了吧？”
他不说我还不觉得，但是见了肉肉，我的肚子配合得“咕咕”叫起来。我丝毫不客气，拿起烤兔大口朵颐。哪里还顾得上生他的气？
待我肚子吃的浑圆，看梵宗也顺眼了许多，这才想起那晚我晕倒之后，梵宗似是与柳娘交手了：“那柳娘后来如何了？”
只见梵宗从腰间取出那朵形似含苞待放的莲花，莲花缓缓开放，梵宗说这是他的法器，名曰赤莲。中心倒映出柳娘的身影。她似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绑，周边梵音萦绕，她身上的怨气正在被一点点得瓦解。
只听梵宗喃喃道：“柳娘吸纳了弃婴塔里的怨气，又从弃婴塔里得到了一颗往生舍利，这怨气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散的。”
“小蝶与她娘已经投胎上路了，可是这柳娘的怨气想要彻底化解，还是得需要知道她的生平。她如今被怨念吞噬，失了神志，肯定是不会配合我了。”
梵宗皱起眉头，似是很烦恼一样，眼角余光却不停得瞥向我：“这该如何是好呢？”
我要告诉他吗？哼，我才不要告诉他，我差点把小命都丢那了！
可是柳云烟她真的好惨！若是不超度她，化解怨气，顺利投胎，那她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了！
我撅起嘴巴，勉为其难得开口：“她的生平我知道，不过我是觉得柳娘可怜，我才告诉你的。”
听完柳娘的遭遇，梵宗沉吟片刻，单手作揖，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以示感慨。
午夜子时，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将茅草屋点缀得煞是好看，梵宗在院子中间点了许多蜡烛，摆放错落有致，我知道这是法阵，专为柳娘摆的法阵，院子里霎时变得肃穆。
我蹲在阵眼之上，堵住柳娘最后的出路，以防她不受超度，从阵法中逃脱。我说梵宗这是将我当做人肉沙包，他却说这是锻炼我的意志。
子时，明月当头，月光皎洁，一股阴冷之气从赤莲之中倾泻而出，黑气团绕出的身影逐渐显现。
“你这臭和尚休要将我困住！”说罢，柳娘欲起身飞出阵法，可她狠狠撞向了一堵无形的墙，被撞之处的肌肤似是被烈火焚烧，瞬间变得乌黑，空气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
梵宗不理会她，盘腿而坐，闭目念经，只见一个个“卍”字，泛着金光，从梵宗的口中一串串飞出，萦绕在柳娘的身上，久久不散。
柳娘如同烈火烧身，站在法阵中间痛苦哀嚎。我能清晰感受到梵宗那经文法咒的威力，远比法器里的厉害得多，法器毕竟只是用来困住她的灵体，而非特意瓦解恶灵的怨气。可见梵宗的实力不一般。
柳娘终是忍耐不住，一阵怒吼，腹中的婴灵翻飞而出，这熟悉的一幕，导致我又将白天吃的烤兔吐了出来。
那婴灵的力量显然比柳娘更为恐怖，面对法咒，仍旧活动自如，在法阵中一一试探，试图找出法阵的阵眼。
我心道一声不好，这婴灵竟然试探到我跟前了。见我纹丝不动，大抵是猜到法阵的阵眼在我这里。
那婴灵瞬间移动到我面前，脐带拽着虚弱无力的柳娘一同朝着我这边袭来。我只能大声呼叫梵宗。
梵宗见状，口中经文念得飞快，手中法印翻飞，只见他的额头汗珠大颗大颗得往下落。
幸亏梵宗，我才能在婴灵的攻击下，保持一点清醒。不知耗了多久，我实在快支撑不住了。就在我稍稍松懈之时，柳娘不知何时爬到我的身边，狠狠得挠住我的大腿。
我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大腿之处直窜天灵盖，似有道声音在耳边说：“这么卖命做什么？降妖除魔是他和尚的事，你一个灵狐掺和进去有什么好处？”
除了柳娘，没人比我更清楚柳娘经历了什么。我是为了柳娘下辈子能投胎，我不想让她就此魂飞魄散。我努力摇摇头，想要摆脱那个声音。
可那个声音在我耳边萦绕，怎么都摆脱不掉：“柳云烟的大仇已经得报，存在于世间唯一的愿望，就是杀光那些负心人，重男轻女的人。她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间的人类。”
不，太奶讲过，人间因果轮回，坏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柳娘不该插手，更不能为此毁了她自己！
那声音锲而不舍道：“你也体会了柳云烟的一生，你不也心疼她吗？若你是真的为她好，就应该成全她！”
我哑然，我该成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