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色有些阴沉。
“冬芹，叫她们把院里的药材都收了吧。”
青容坐在屋里喝茶，窗外的天已经隐隐印上了一层朦胧的灰色薄纱，偶有几朵薄云缓缓经过。
“啊———”，院里响起了侍女慌乱的声音。
青容起身快步出门，看见侍女瘫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身上还插着一支箭矢，胸口有大片猩红漫开来。
冬芹抽出短剑走近，地上的黑色身影突然发出了呻吟声，他扯下头上的蒙面巾，露出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是你？”
青容认出了他，在陇山驿站同她说话的异族人，须卜延。
须卜延脸色苍白，鲜血浸透了衣衫，手掌颤抖着从衣内取出了一个黄皮纸封，他看向青容，缓缓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一双眼睛凝视着她。
“女郎，小心。”
青容朝着须卜延走过去，“没事，他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她取下须卜延手中的黄皮纸封，纸封上还渗着几丝血迹，里面装了一本泛黄的书簿。青容翻看了几页，眉头紧紧蹙起，这是一本账簿，里面记录的数额竟如此巨大。
她把账簿装回纸封，脸上神色复杂。
“冬芹，你去外院把陈余叫过来。”
她扫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侍女，说道：“你过来帮我一把，把他抬进屋里。”
陈余很快到了内院，看着躺在软榻上的须卜延，瞳孔霎时放大，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余原是韩家的护卫，青容在京城时就认得他，韩昭能把他留给自己，自然是绝对可信的。
青容淡声道：“他受伤翻进了院子里，留了这个给我。”
陈余看向桌上的黄皮纸封，神色凝重道：“这恐怕就是少主一直在找的东西。”
她隐约猜到了，“这是高家的账簿？”
陈余点了点头，双手抱拳道：“女郎，这个东西须得尽快呈给少主。”
青容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神情渐转凝重。
“我知道了，你给他送去吧。”
陈余看了眼榻上昏迷着的须卜延，眼神带着迟疑道：“女郎，此人虽说之前行刺了您，可他———”
青容打断他，
“你放心，我会救他的。”
陈余再次向她抱拳行礼，拿着桌上的纸封离开了。
青容走过去查看须卜延的伤势。
他胸口的伤虽然未中要害，但是箭矢已经嵌入了皮肉，伤口还在流血，再不把箭拔出来，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青容给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准备好了止血的药草，让冬芹按住了他的双肩。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使力转动箭矢。
须卜延在剧烈的疼痛感下转醒过来，湛蓝的眼眸望着面前的身影。
青容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想活命的话就别动。”
她凝神注视，右手用力，果断地将箭矢拔了出来，随着一声闷哼，须卜延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她快速用止血的纱布压住了伤口。
片刻后，血流终于被止住了，她舒了口气，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她吩咐冬芹给他上药，自己则走到陶盆前清洗双手。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侍女焦急的声音。
“女郎，不好了，那日在城门口拦住我们的郑家女郎，带了许多护卫过来，攘着要进来见您。”
青容浸在水里双手一顿，静默了半晌，拧眉道：
“冬芹，你留在这里照顾他。”
她换掉溅了血的衣裙，从院里的拱门走出来，就看见郑鸾玉被韩昭派来的甘州军拦在了外院。
郑鸾玉看见她，神色微怔，对面的女子相貌如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身上散发着动人心魄的美。
难怪能把韩昭迷的神魂颠倒，不仅亲自送她入城，连自己的亲兵都用来给她守外院。
郑鸾玉眼里带着丝毫不隐藏的忿恨。
“你就是沈青容。”
自那日见了他们兄妹二人，她就派人去打探清楚了，沈长洲是新上任的渭州长史，他只有一个妹妹，就是沈青容，也是韩昭的曾经的未婚妻。
“郑女郎不知因何事非要闯我家门？”
郑鸾玉冷哼了一声，“我好心邀你赏花，你却无故失约，害我一日好等，难道我还不能来讨个说法吗？”
还有她那个哥哥，在城门口给她难堪，也是一般的可恨。
“你们沈家人可真是不懂礼数。”
青容目光冰冷，缓缓说道：“有邀有应才做相约。你确实邀了，可我没有应下，如何能叫失约？”
“你！”
郑鸾玉被气得脸色涨红，眼神凌厉地看着她：“在渭州城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我今日定要叫你服气！”
说着就要带着身后的护卫硬闯过来。
韩昭留下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四五个兵士将郑鸾玉的人挡在了外面。
只是这动静下去，必定会招来高希烈的人，如果他们发现了须卜延就麻烦了。
“住手，让他们进来。”
听到青容的话语，兵士们停了下来，退到一边。
郑鸾玉狐疑地看着她。
青容凝视着她，淡淡开口道：
“这里是渭州，你今日若是要硬闯官舍，我也没办法。”
说着她话锋急转，看向对方，逐字逐句地说道：
“只是来日待我回到京城，定要告你郑家一个欺辱官眷的罪名。”
“我祖父虽已下狱却并未定罪，你不要忘了，我的祖母仍是定远侯府老侯爷唯一的嫡女，父亲是豫州刺史，哥哥是调任渭州的长史，我沈家居吴安百年世族，脸面还容不得别人如此践踏。”
郑鸾玉看着眼前清冷孤傲的女子，被她的话语震住，一时不敢言语。
她说的没错，即使沈益被下狱，吴安沈家仍是百年氏族，在朝堂的关系牵绊颇深，倘若真要鱼死网破，郑家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更何况，今日是父亲的生辰，若是让父亲知道她闯出祸事，怕是要打断她的腿。
今日这个门，她不能闯。
郑鸾玉神色复杂地看着青容，过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我们走。”
看着郑鸾玉带人走出了官舍，她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