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是那么倔
又往前走了几里路，终于到了近郊的村子里，沈长洲带着青容找了一家农户借宿，神卫营和渭州军的人则在外面搭营就宿。
一日的颠簸已是让她精疲力竭，几乎贴着床榻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青容被院里的响动吵醒，冬芹替她净了手面，端进来热气腾腾的粥菜。
她把白粥喝了个见底，这才感觉精气神恢复了些。
她走出屋子，这户人家屋子不大，外面有个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种了一大片葱郁盎然的菜园，六七岁大的男童赶着院里的小鸡，边跑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农妇正在给女儿梳头，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女孩抬头望着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身上不停打量。
青容朝母女的方向走过去，向前微微倾身，将耳上的四瓣鎏金蜻蜓耳铛摘下来，放到了女孩手上。
“你也很好看。”
农妇连连推拒，说道昨日的贵人已经付过留宿的钱了。
青容坚定地让她收下，昨日农妇将女儿的屋子收拾了出来给她住，虽不大却很干净。她身上带的东西不多，这只是个小玩意儿，却能让女儿家开心一整天。
“阿容。”
沈长洲从外面走进院里，对她温声说道：“好些了吗？”
青容对着哥哥笑了笑，“本来就没什么事。”
她朝院子外头看了一眼，没有听到响动，也没瞧见什么人影，难道人都已经走了？
沈长洲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神卫营和渭州军的人都去帮忙修路了，外头只留了两个人护卫。”
修路？看来昨日地脉震动得很厉害。
她转身看向农妇，问道：“这儿的山道、土地经常有震动吗？”
农妇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四五年常有。”
“神牛发了脾气了，这田地、河里都跟着挪了窝了，怕是怪我们没给敬拜呢！”
自进入陇西道，她就发现这里山势陡变、地脉相交，正是地动易现的地方。
“进城的路被堵了，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上一日。”
沈长洲目光微凝，这一路走的实为不易。
他一早就去问了渭州军的人，要去渭州必须先过泾州。
前面的乌石林是进泾州城最近的入口，偏偏昨日被地动把路给破坏了，若要绕过乌石林还得多走两三日的路程，更何况车马都已损毁过半，他们得尽快进城换马。
青容点点头，突然又想起昨晚的刀光剑影，不由皱了下眉，“那些凶徒呢，他们是什么人？”
沈长洲笑意收敛，“看长相不像是大魏人。”
那些凶徒都被韩昭的人用铁链拴了起来，早上被渭州军士拉走的时候，他注意看了几眼，都是深眼窝，突鼻梁，像是异族人。
只是他还来不及找机会问，那些歹徒就一同被拖去修路了。
这些人差点伤了他妹妹，自然是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神卫营和渭州军的人直到天色暗了才回到村里，村民们深信神牛翻身的说法，担心神牛再次发怒，于是在村里宰杀了牛羊行祭拜礼。
村民们将剩下的牛羊送给了军士当作晚饭，这会一大伙人正围着几簇篝火烤肉吃。
经过了一天配合着修路，神卫营的人和渭州军的人倒是打成了一片。
陈延更是自见到韩昭后，就一直紧跟在韩昭左右，连脚疼也不觉得了。
敬山伯夫人出自韩氏旁系，所以说起来陈延与韩昭也算是半个表兄弟。韩夫人亲自到沈家提亲他是听母亲说的，只是并不知道两家已经退亲。
他看了眼青容借宿的院子，眼睛又看向韩昭，疑惑地问道：“沈姐姐怎么没出来吃炙肉呢？”
“要不我给她送一块去？”
韩昭的眼睛始终望着面前的火光，不曾言语。
陈延在几块金黄酥脆的炙肉面前来回的看，正准备下手拿起最大的那块羊肉时，听到了韩昭的声音，
“等等。”
韩昭拾起了最右边的兔肉递给他，“拿这个吧。”
他记得，她是不吃羊肉的。
……
晚饭过后，青容披上外衣出了门，一整日都闷在屋里，她想出去走走。
月光皎洁高挂，皑皑银蟾投照在院里的木凳上，落了一地银辉。
青容抬头望天，被眼前看到的景色震撼住，密集的繁星如宝石一般播种于无垠月色之间，京城从来没有这般夜色。
她绕开了士兵们扎营的方向，顺着蝉鸣的声音走，只有几户零散的院子，再往前就是幽深的丛林了。
她驻足准备往回走，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斜靠在林边的老槐树下。
她轻声走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做什么？”
低沉又带着几丝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青容的视线落在树下的那道身影上，声音却有些清冷，
“散步。”
“往别的地方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韩昭转过头来，语气依旧疏离。
他的态度让青容有些愠怒，她盯着韩昭，秀眉微拧，“我为何来不得？”
还是这么倔，总是不甘示弱。
他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树枝，站起来走到青容面前，
“若不是我的弓箭，你或许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还不想着小心点。”
青容语气又冷了几分，“那我更要来谢谢你了。”
“不必。”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放缓了几分，
“这里到处都是凶险之地，昨天也只是侥幸，日后再有危险，连沈长洲都未必护得住你。”
“不管你是为何而来，都应该尽早回京。”
青容抬眼汇上他的视线，一双眼睛清澈如水，“那就多谢将军的好意了。”
走过来的时候她听见了士兵们的讨论，圣上亲封他为都护将军，戍防甘州。
韩昭看着她不说话。
远处传来了沈长洲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阿容？”
青容微微愣神，哥哥找过来了。
她不想让哥哥看到她同韩昭在一起，定又要说教她。
青容转身向沈长洲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应道：“哥哥，我在这里。”
听到了青容的声音，沈长洲才放下心来，上前了几步打量她一番，凛声说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边林子里关着那些凶徒！”
青容回望了眼林子的方向，难怪他不让她靠近。
“睡不着，随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