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未婚夫
临行在即,青容唤白芷和冬芹将行囊打开,逐个检查缺漏。
药材和医书是万不可缺的,其它的东西她倒是不太在意。
纤长的手指落在了一只鎏金穿花鸟纹香盒上,香盒里放着一枚莹透细腻的青白玉,雕以卷云纹珠,刻着一个“昭”字。
青容蓦然怔住,这是韩家提亲时送来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叮嘱祖母还给韩家了。
她曾经有过一门亲事,是祖母为她定下的,定的是四大将门家族之首的氏族,韩氏嫡支嫡长子,韩昭。
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大约自他退亲离京后,青容就刻意想忘记这个名字。
她出生吴安大族,祖父官居高位,外祖父也名望天下,从小锦衣环绕,是顺颂时宜的沈氏女。
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恣意潇洒的儿郎,在骊山策马纵驰,回望间飞眉入瑟,彷佛天地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后来,韩家突生变故,韩昭独自上门退亲,她躲在堂厅后面看见了他漠然的眼神。
其实她原是能理解韩昭的,可是他连退亲,都未曾当面与她说明,也未曾问过她是否愿意。
好一霎那回过神,眸底还是一片空灵,带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玉佩怎么在这儿?”
白芷不敢看她,颤颤巍巍答道,“是老夫人吩咐放到行囊里的。”
祖母?
白芷偷瞧了一眼青容,见她面色淡然,“女郎若是不想带去,可,可要拿出来?”
冬芹走进屋内,“女郎,大郎君催着启程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深邃冷峻的面庞,将玉佩放回了行囊中。
……
天色如月白,启程当日晴空明朗,万物生辉。
青容着一身月牙色衣裙,水青色披风立于沈府门前,头戴的轻纱帏帽随风轻轻扬起,宛如一幅丹青水墨。
沈长洲站在不远处,从容指挥着仆从将包袱行囊搬上马车。
这一趟也不知道何时能回京,她将白芷留在了京城照顾祖母,只带了冬芹出行。
哥哥早在车里铺设了厚厚的绒毯,靠上去丝毫不觉得硬,她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沈家的队伍在京城南门停了许久,与神卫营的队伍汇合,一同前往渭州。
神卫营是天子护卫营,是守卫皇宫和京城的禁军队伍。朝廷为了边关军力稳定,每年都会挑选一些神卫营兵士
加入边关地方军。听哥哥说,这支队伍是圣上亲自挑选的,同行渭州加入奇虎军,随后前往甘州戍边。
一行队伍驶离京城,路过了城外的宝相寺,寺里晨钟悠悠敲响,古寺清音,沁人心脾。高耸的南门翁城霎如片瓦大小,影影绰绰消失在视线中。
京城外的大道一路平坦,少有颠簸,队伍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行了半日,过了通州地界。
不知到了哪里,马车停了下来,青容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秀目神似秋水。
冬芹掀开车帘,探身进来,“女郎,咱们要在这里的十里亭休息一阵。”
四周木林繁茂,绿树成荫,这里是通州百灵山的半山腰,幼时她曾随外祖父来过一次。
所谓十里亭,只是半山腰上的一个落脚处,在几块巨大的青石之上搭建的小亭子。
神卫营的人整装有素,在亭外间隔站开,沈长州站在队伍前面,正在与几人交语。
一个面容俊秀、黑衣肃身的神卫营少年走到青容身前。
“沈家姐姐,你可还记得我?”,少年长的温润秀气,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
“你是,敬山伯府的小郎君?”
敬山伯陈尚承袭第四代伯爵,又任礼部郎中,与父亲有同袍之交。
她曾在伯府的赏菊宴上见过他。
少年笑容愈发灿烂,“沈姐姐好记性,是我,陈延。”
“你也要去渭州?”
“是去甘州!”
神卫营不乏世家子弟,多数勋贵会将族中子弟送到神卫营历练,以求功绩,但愿意去戍边的勋贵子弟倒真是少数。
“我听说甘州赤岭叠巅层嶂,祁连积雪连年不化,与京城可是不同,你能受的了甘州苦寒?”
陈延脸上露出粲然笑容,“这我都不怕,我可是奔着韩大哥去的。”
青容错愕,“你说谁?”
“韩昭大哥啊!他如今可是渭州的兵马副使!”
陈延脸上的神色兴奋又激动,“待到渭州集合,韩大哥就会领我们同去甘州大营。”
青容的手指互相摩挲,“他也在渭州?”
陈延对她眨了眨眼笑道,“姐姐难道不是去渭州找韩大哥的吗?
青容一时语塞,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他们已经退婚了吗?
不等陈延再说话,青容就走开了,她快步上前拉住了队伍前面的沈长洲,“哥哥,我有话问你。”
沈长洲看她一脸风风火火的样子,伸手想摸摸她的头,青容躲开了。
沈长洲笑着看她,“怎么了?”
她把沈长洲拉到一边,“渭州的兵马指挥使是谁?”
沈长洲收起了笑容,看来她已经知道了。
“你为何不告诉我他也在渭州?”
沈长洲心吁,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这世上很多事,不由人愿,人生如梦亦如露。
自韩昭上门退亲后,青容虽然面上看着一切如常,沈长洲知道,她心里是不欢喜的,只要遇到、听到和韩昭相关的事,她就有些神思飘渺。
渭州是必须要去了,何必让妹妹从一开始就心思沉重。
沈长洲扶了扶眉心,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同她说这个?
“自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才没告诉你。”
青容缕平烦杂的思绪,语气里带着不善,“我为何要胡思乱想,哥哥应当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有所准备。”
沈长洲笑了笑,“你要有什么准备?”
青容语塞。
韩昭就在渭州,祖母和哥哥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她。
难怪祖母要把青白玉放到行囊里,青容心里不禁腹诽祖母的用意,难道他们还能怎么着吗?
通州以外的地界尽是蜿蜒陡峭的山路,马车摇晃着前行,坐了一整日马车的青容却毫无睡意。
脑子里回荡着陈延和哥哥的话,韩昭大哥啊,他如今是渭州的兵马指挥使。
自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才没告诉你。
你要有什么准备?
那个人,居然在渭州。
她还记得初见于乾山马球场的时候,他穿了一身石青色玄纹锦袍,一副贵公子做派。他从马厩后面的槐树下走出来,双手抱臂笑着问她,
“姑娘家家,站在这马厩旁边吃灰作甚,可是找不着路了?”
韩昭把她送回观赛台,哥哥向他道谢,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将门韩氏的少主韩昭,京城闺秀眼里最是乖张耀眼的存在。离开的时候朝她的方向笑了一下,本就生的出色的样貌,眉眼的笑意,如春日暖阳般化人心底。
这样的人,很难叫人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