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初见荔非萨丁
市集离得不远，无须骑马乘车，从古华亭步行着就能到。
青容回屋带了顶帷帽，又披上一件外氅，这才跟着韩昭出门。
走出外院时，青容一眼就扫到了门前簸箕里的一筐黄豆，想起那日听到的舍缘豆的风俗，她叫住韩昭，上前去拾起一把黄豆，递到他胸前。
韩昭抬眼看她，眼前人眸波流转，容色灿华，“送你的。”
他心中像被挠了一下，忍不住想逗逗她，眉眼里带着笑意，回道：“怎么，想同我结缘？”
本来再平常不过的风俗，被他这么说出来，就莫名带了一丝缱绻意味。
青容瞪了他一眼，“不想要算了。”
说着就要收回手。
手蓦地被握住，手掌传来滚烫的温度。
“谁说我不要 ？”
韩昭将另一只手放到她手心下面，笑道：“还不松手？”
美目瞪圆，松开了手，黄豆顺势被他一把接住，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看着他配合的模样，青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些畅快。
甘州正街上。
人群熙攘，摩肩接踵，韩昭和青容顺着人群往长街走，长街上的街坊铺面门庭若市，琳琅满目。
走了有好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进铺子的意思，青容才开口问道：“我们来市集做什么？”
韩昭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方才出门前，她半点都没问缘由就跟着他出来了，对他是全心的信任。
“其实，你想结交异域部族，大可不必那么麻烦。”
青容停下脚步看他，“什么意思？”
“知道甘州的异域部族里，权势最盛的是哪个部族吗？”
青容扬眉，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氐羌人。”
韩昭点头。
“氐羌的首领氏族是荔非氏，大族长叫荔非萨丁，想要劝服异族部族相信州府的善意，只需要说服荔非萨丁，若她能作为表率赞同，其他部族自然也会趋之若鹜。”
青容沉凝道：“可我听张士均说，荔非萨丁厌恶汉人，喜形无色，听起来并不好相处。”
这时两旁嘈杂声鼎沸起来，路人都朝着同样的方向涌去，几乎要擦着她的肩膀而过，身体的触碰令她连连蹙眉。
韩昭贴近了些，用肩背帮她挡开了人群的触碰，笑着说道：“那是对别人，对你或许不同，你只需对她自亮身份。”
“为何？” 青容诧异。
此时长街巷口的钟声响起，街头巷尾久久回荡，钟楼前也密密麻麻涌满了人群。
韩昭指着钟声的方向，“我们先去那头看看。”
钟楼前的小径人声鼎沸，乌泱泱排起了长队，几乎无处落脚，他们在外沿停了下来，隐约听到里头有人在念诵。
韩昭领着青容走到一处石台边，托扶着她站到了石台上，自己则在石台下圈护着。
石台上的视角极好，青容一下子看清了钟楼的景象。
只见钟楼旁竖看了一处高台，一个身披彩幔，衣饰繁华的女子坐于台上，她面色清冷，眉眼淡淡地望着底下的人群。
人群则有些激动，纷纷望向高台，女子每诵念一句，底下的人便跟着诵念。
“礼之用，和为贵。”
青容仔细观察了底下的人，他们衣着鲜丽，头戴帽饰，一看就是异族身影居多。
只是，这些异族人说的竟然是汉文，念诵的是儒学篇章。
青容挪回视线，又盯着台上的女子望了一会儿，这才低头看韩昭，语气里带着迟疑：“台上的人就是荔非萨丁？”
韩昭点头应了声，“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青容呆愣了片刻，唇型张开，惊呼道：“荔非萨丁竟然是女子，而且还会汉文。”
韩昭抬头看到她的反应，笑了笑。
青容睨了他一眼，
“前几日你怎么不说！”
韩昭失笑，“冤枉啊，我一听说你要去法会，就过来找你了。”
张士均本意确实是想让她作为大魏的氏女头面，出席法会，但即便她当场一句话不说，凭那老狐狸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能达到他的目的。
只是张士均不了解她。
她同京城里那些娇娇女郎不同，既应下来他的请求，必会全力以赴。
以前他总想把她护在身后，让她远离所有危险狡诈，留在京城，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是自重逢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都想错了，她要的从来不是那些东西，她喜欢探究新鲜，聪明机敏，心怀正义，遇到危险也反应极快。
他想，与其让她做那躲进深闺，徇规守礼的笼中雀，不如让她自由自在，畅快地做她想做的事，而他会一直护在她身边。
思绪拉回，韩昭又开口：
“荔非萨丁虽然是女子，但手段非常，她重文教，亲汉学，每逢重要节日就会在街上开堂讲学，在她管辖下的氐羌人，守礼识矩，安居乐业，是甘州最稳定的一支异族部落。”
青容诧异，“她亲汉学，为何又不喜欢汉人？”
韩昭凝神，摇了摇头。
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青容站在远处，看得认真，荔非萨丁似乎身体不佳，面色有些苍白，时不时地会咳上两声，用丝帕掩住口鼻，等到呼吸平复后，才继续诵念。
青容开口，“她看起来好像有咳疾？”
韩昭应了声，“氐羌人大部分都有咳疾，是种部族性疾病。”
青容认真地观察了台下的人群，发现确实很多人都会时不时地咳上两声，咳嗽声又急又厉，似是自肺而出的湿燥之气。
难道氐羌人也和宛和羌人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