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动再现
青容心里怦地一跳，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松木丛林里，才收回了目光。
下山的路上，天色逐渐放亮，流光炫彩，照亮了辗转蜿蜒的赤红土地和成片的古树苍松。
她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一颗心沉沉欲坠，仍旧想着方才同他的对话，她问他有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刚踏出松木丛，青容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隐隐震动，她愣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低头看，果真是地面在颤动。
她心中怦怦直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过片刻，远处的山谷传来了轰鸣巨响，雷声滚滚，脚下的土地也跟着剧烈震颤了几下，她扶住一旁的山石，才稳住身。
青容循声望去，银崖谷的山涧处，数不清的巨石翻滚而下，将山中涧溪冲起几丈高，如同汹涌奔腾的海浪般，冲刷着整个山谷，那声音震耳欲聋，将山涧砸落得支离破碎，漫天烟尘，很快将山涧处完全遮挡住，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青容怔在原地，震颤涌上心头，终于想明白他方才的意思。
山谷被泉瀑冲积，尽是松散的湿土和沉积的砾石，但凡受外力影响，就很容易引发地动和泥流。
他就是那个外力吗？
兵士们也都看着山涧的方向，眼里带着悲痛和不可置信。
陈余首先回过神来，走到青容身侧，抱拳屈身，“女郎，地波余动随时可能波及此处，还请随我尽快离开。”
他停顿了片刻，喉头梗塞：“这是少主临走前的嘱咐。”
朴芳兰眼里已经噙满了泪，“可都护还在山里。”
青容心绪久久不能平息，韩昭是算着时间，等她们离开了丛林才引发地动的。
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不会让自己轻易丢掉性命的。
陈余还在等她的回答，“女郎———”
她稳住心神，这些索斛花来之不易，不能糟践在这里，“我们走吧。”
护送着青容，陈余带着队伍迅速撤出了赤岭。
直到走出山石泥潭，她才深深地回望了一眼。
韩昭，你说过不会有事的，别骗我。
此时的鹿口营地人头攒动，营里的兵士们都听到了山上的动静，各个神色肃穆，看着赤岭的方向。
韩烨神色凝重，立身站在营地门口。
直到青容一行人走回营地，韩烨快步迎了上去，确认韩昭不在队伍里，他眼神迅速暗沉下来。
昨天堂兄已经交代过，若是今天他没有回来，就说明吐浑人确实翻山了。
韩烨对身后的队伍说道：“收拾下，立马进山。”
转头看见青容苍白的脸色，韩烨有些不忍，低声安慰了几句， “阿容，别担心，一切都在堂兄的计划里。”
青容抬头看他，说话声有些微弱。
“他早就准备好了要引发地动吗？”
韩烨蹙眉，迟疑着回道：“这个我不知道，堂兄只同我说，如果听到地动声响，就带人进山。”
青容垂眸。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要以身试险了。
韩烨领着队伍离开。
青容回到营帐里，觉得整个帐子里都是他的气息，她瘫坐在榻上，失神。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他在这边关之地，每日每夜都在经历什么。
有没有婚约，为什么不同她解释，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平安回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长睫滚落，涩痛的滋味在胸口蔓延开来，青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哭了一会儿，她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赶紧服了一粒助息丹躺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
长时间的心绪跌宕会诱发心疾发作，这种时候，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她想睡一会，可脑子里依旧千头万绪，实在无法入睡，只好盯着帐顶发呆。
突然，鸣镝的角声响起，声音从赤岭关隘的方向传来，穿透山涧，响彻天际。
青容赶忙起身，走出营帐，发现外面的兵士们都在摇旗欢呼，她怔然问道：“发生什么了？”
有兵士呐喊着，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都护发出的信号，吐浑人退回乌海城了！”
青容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笑中带泪，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比多少粒助息丹都要有用。
她回到营帐，重新躺下，只是这一次，心神已经安稳下来。
到了下午，帐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和说话声，青容倏地起身，出帐，看到回来的人是韩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韩烨身上虽然有几道划伤，但神色已恢复如常。
青容走过去，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韩烨笑道：“阿容不必担心，堂兄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回不来。”
“堂兄还交代了，出了这茬事，营地里乱得很，让我派人先送你回城里去。”
青容轻抿下唇，抬眸，坚定地说道：“我不走。”
韩烨笑了笑，没再劝她，只让陈余护好她安全。
虽然暂时不想离开鹿口，但研药的事情却不能再耽搁的。
青容找陈余要来了些常见的药材，又问伙房寻了套研磨用的工具，放到桌案上，这才想起了朴芳兰，问陈余：“朴医官呢？”
陈余愣了下，答：“好像一直在营外站着。”
算了，随她去吧。
青容凝神望着桌案上的工具，准备用外祖父教过的法子，试试索斛花的药性。
所谓格物致知，药理类同，观其色态、形表、味感，再入药、以致其用。
她将带回来的索斛花放在桌案上，分出其根茎、根梢、花瓣、花蕊，分开研磨出汁，观察各自的色态，青属木、赤属火、黄属土、白属金，黄色和白色即可为药入脾肺，最后再混以干草、花椒测其酸碱。
等一切做完，她心里已有了七八分把握，论入药，这索斛花的根茎和根梢应该是效果最好的。
只是味道实在是有些苦。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索斛花的服用方法，又标注了几味辅助的药材，这才交给了陈余，让他着人将药方和索斛花送去甘州大营，交给陆珉，陆珉看到方子，自然知道怎么做。
做完这些，她实在有些累，躺回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