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进山采药
寅时,一路人朝着赤岭山脚下行去。
队伍前头的人打着火把,隐约照亮了几步外的路,进山的步道修葺在光秃的石山之间,四处都是怪岭的赤色山石,山石下是一片黑不见影的泥潭,这段路需要踩着山石翻过去,一个不慎就会掉到泥潭里。
青容一脚踏在山石上,石头就轻微晃动了起来,她有些害怕地抓住了韩昭的衣袖。
韩昭回头看了她一眼,左手绕过她身后,扶在纤细的腰带上,带着她往前走。感受到腰间炽热的温度,她心里安定许多。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周边的山石渐少,她听到了水流潺潺的声音。
天色将亮,薄雾散开漏进来几丝霞光。
她这才看清,他们站的位置正是一处河道边,河水呈淡绿色,沿着河道往上,几步之外就是一片松木丛,丛林茂密高耸,模模糊糊投下一片暗影。
进了丛林没多久,果真在树荫下寻到了大片的花丛,花株细长盘绕,花瓣如锯齿形伸展,正同书里所说的一样。
朴芳兰走在前头,蹲下身,折下几株花株递给青容,得意地说道:“女郎您看,越是往北走花株越多,这索斛花本就是北地的寻常花草,只是如今被关隘所阻,才不便采到。”
青容接过花株,在鼻尖细嗅了一下,淡雅的香气带着一丝凉意,叫人神清气爽。
她蹲下身,想要拽出根茎看看,使了吃奶的劲根茎依旧纹丝未动,这索斛花根茎看着纤细,拔起来却颇为费力。
韩昭递过来一把短刀,“用这个吧。”
青容道谢,接过刀,用巧劲一撬,花株带着根茎脱土而出,根茎脉络光滑,根须上还带着几滴水珠。
这根茎同她见过的菝葜很像,异构同源,她猜测索斛花或许就是菝葜的同科药草,正好有疏风散毒、清利头目的作用。
青容思索了片刻,回头看向韩昭问道:
“之后是不是不方便再来这里了?”
韩昭点了点头,本来今日就是冒着风险带她们过来的,萧挞鲁一日不离开乌海城,这里就是离战事最近的地方。
青容沉凝,她本来只是想摘取一些拿回去试炼的,但既然是这样,不如把这些药草全部带走,也省得日后再来冒险。
她说:“大家一起帮忙,把这一片全都摘回去吧,记着不要伤了根茎。”
韩昭挥手,士兵们纷纷跟着采摘花株。
天色微亮,山林深处忽而传来了些簌簌的动静声,韩昭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握着刀柄,沉眼盯着来人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近,突然对面吹了几声哨响,颇有规律的节拍,听着像暗号。
韩昭舒了口气,松开了刀。
“是自己人。”
几个黑袍身影从山林深处走了出来,走到近处时,青容认出来,其中一个人正是姚拱。
姚拱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衣服上也被刮破了几处,他面色沉重,附耳在韩昭身旁说了几句。
韩昭神色微凝,点头应了声。
不过片刻,姚拱和那几人就转身离开,消失在影丛中。
韩昭回身,示意大家继续干活,他往山腰沿处走了几步,眺眼远望,背影有些沉重。
“你在看什么?”
他侧头,看向跟着他走过来的青容,沉声说道:“你不是要采药草吗?”
青容看他,淡定说道:“采得差不多了,刚才就想同你说,可以离开了。”
“嗯。”
韩昭回应着,又朝远处看了几眼。
青容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几簇影影绰绰的火光在远处的山脚下闪烁。
她迟疑地问道:“那儿好像有火光?”
韩昭没有说话。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方才姚拱同你说什么了?那些火光是吐浑人吗,他们要做什么?”
韩昭低垂眼眸看她,“这些药草采回去,你有多大把握能治好瘴病?”
青容答:“七八成吧。”
她有些焦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联想到刚才那些兵士身上的打斗痕迹,她隐隐有了猜测,诧异地问道:“难道萧挞鲁要翻山过来,他们竟敢越过边隘?”
韩昭浅笑着说:“放心,他们不敢翻山。”
青容秀眉微蹙,“为何不敢翻山,甘州大营仍受瘴气所困,此时起兵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韩昭侧头看她,她长睫微翘,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他。他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轻笑问她:“怕了?”
青容看他,“你不怕?”
韩昭眼波微沉,收起了笑容,说道:“总之不会叫你有事。”
青容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那你同我说说,如何保我无事,你早有成算?”
韩昭失笑,伸手指了指远处,“看见那处山谷了吗?”
青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被浓雾挡住了大半,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山间沟壑。
韩昭解释着:“那儿叫银崖谷,是汵河的源头,也是大魏和吐浑的边界所在。整个山谷被泉瀑冲积,尽是松散的湿土和沉积的砾石,但凡受外力影响,就很容易引发地动和泥流。萧挞鲁在那儿吃过亏,不敢轻易越过山谷。”
青容问:“可他派来的人,不是已经越过来了吗?”
“零星而已,他不过是想试探我。”
试探什么?
青容顺着他的话思考,“若是这些人能活着回去,就证明甘州军被瘴气所困,无暇顾及戍卫边防?”
“嗯。” 韩昭回身,“放心,我不会叫他得逞。”
两人并肩往回走。
她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来了多少人,会有危险吗?”
韩昭笑了笑,低头看她,“这些就不是你要管的事了,带上药草,先随陈余他们回去。”
青容蓦然抬头,汇上他的目光。
“那你呢?”
她已经猜到他要去做什么了,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话到嘴边又有些迟疑。
“我自会阻断他们的来路,若是天亮前我没有回来,就让陈余先送你回甘州大营。”
若真如他所说,她不能阻止他去,也帮不了他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他的安排。
少顷,韩昭听到她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轻,带着一丝娇软和颤音,“那你小心些。”
他觉得心中有些发痒,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生出了想把她搂进怀里的念头。
可他知道,这一趟并非全无风险,他手握成拳,又松开,回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