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研究锻莫历史的学者。”碧洛迪丝点亮了包裹里的火把，开始在壁画上寻找着其余六个大厅的蛛丝马迹：“他告诉我说锻莫有九位特别的统治者，来自同一个家族，传承着同一个姓氏，最后也葬在同一个墓园。”
目前位于最深处的第三大厅保存得最好，壁画和穹顶、地面的间隙里嵌入着密密麻麻的锻莫文字，似乎是在向他们叙述这位女锻莫王的故事。
“就是此处？”弥撒亚问，回忆着已经见过的几个大厅，布局和构造的确一模一样。
碧洛迪丝往头顶指了指：“每个大厅所写的名字都不一样。”
教廷法师接触过一些关于地下种族的研究，知道那串字符中间的几个是一个锻莫王族的姓氏，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了。精通，甚至仅仅只是粗通锻莫文字的人无论在何处都十分受欢迎，因为他们留下的遗迹遍地珍宝。
“那位大师现在在何处？”当看到少女拿出高级卷轴的时候，弥撒亚就感觉到眼前之人应该是来自一个地位崇高的大家族，此时更是确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坚定了为教廷招揽对方的心思。
大师？碧洛迪丝想起艾瑞斯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觉得这个称呼配上他有些好笑。
“他……那位大师，只是游历经过我的……家乡，很快就离开了，不知去向。”她继续沿着弯曲的弧形壁面走，不多时就找到了一个用金色锆英石镶上去的眼睛。颜色和周围的墙壁极其相似，只有了解锻莫的习惯，或者能熟练辨认各类魔法宝石的人才能发现。
克维尔纳刚才所站的地方就是这里。碧洛迪丝拿出一只用来做记号的墨水羽毛笔，小心翼翼地将这颗金色锆英石圈了起来。
卢西恩话不多，一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少女的动作，在她收起羽毛笔后问：“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一颗锆英石，土属性的。”碧洛迪丝说，看到弥撒亚也投来了视线：“在锻莫的传统里，锆英石是……嗯，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的化身，无处不在，无处不有。而他们一族诞生于泥土之中，所以会用土系的锆英石做一些特别的用处。比如，开启隐藏楼梯的机关。”
玫瑰帝国相当排斥异国人，更别说和他们是两个物种的锻莫了。在那儿，锻莫的研究是被明令禁止的，无论孔雀家族还是象牙家族，他们都瞧不上那个进入到地下生活的种族，认为锻莫是“智力退化、四肢短小、茹毛饮血的野蛮生物”，大约比落月森林里的魔兽还要低级一点。所以卢西恩在成为雇佣兵之前几乎从未接触到与锻莫相关的事物，不过即使是在勇士之庭的佣兵们之间，对这个种族的了解也不多，毕竟锻莫的研究很难入门。
他神情专注地听着少女的讲述，虽然对方看上去比自己要小上不少，却有一种莫名的、有如长者般的沉稳，令中年人想起了他少年时的剑术老师。
那位温柔沉静的女士，有着栗色的短发和丁香色的眼睛，身上也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芳香——她就是卢西恩眼中的兰嘉丝汀玫瑰。
可惜已经过世了很久。
“等一等，”弥撒亚的声音打破了他对往事的回忆，神情同样专注的教廷法师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羊皮纸，另一只手则握着和少女同款的羽毛水笔：“‘土系的金色锆英石，锻莫神明的象征，通常被用来制作机关等特殊物品’，对不对？”好容易遇到了位比玛法尔主教还要精通锻莫文化的“学者”，他要记住少女所说的每一个字。
“据我……那位‘大师’所说，火系的红色锆英石也为他们所钟爱，因为火焰是冶金的必备之物，锻莫的文名自火中诞生。”碧洛迪丝并不介意告诉他这些。迟早有一天，精灵将回到他们的故乡，锻莫也将越挖越深，以至于再也不会回到地表。那个神奇的种族将彻底消失在大陆之上，消失在所有的歌声和传说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能的未来令精灵少女感到忧伤，她不希望一个种族就这样满是悲剧地落幕。将这些告诉人类的话，起码若干年后的某个酒馆里，应该会有吟游诗人弹着琴，唱着追忆锻莫的歌曲。
“您的见识远超我的想象。”弥撒亚写完后用嘴吹了吹羊皮纸上半干的墨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卷起来，放到最安全的地方：“救出希尔芙和……半兽人后，我们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当然，光明教会同样会很乐意和您探讨这方面的知识。”
像之前那样，碧洛迪丝仍是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出去再说。”她的视线重新看向了这些被图画和文字切割成一块块的墙壁。
做为一个“年轻”的精灵，恩格尔既没有和锻莫并肩战斗过，也没有特意学习过他们的历史。他和那个种族只有过短暂的接触，还是以一个小精灵的身份。因为帮不上忙，他的眼中有着些许的沮丧，但很快就振作起来，询问着少女想要找什么。
“第四大厅的入口。”碧洛迪丝不认为克维尔纳打开的楼梯通往下一位锻莫王的陵墓，将一位王者的安眠之所修建在另一位王者的下面，是极其不尊重、甚至堪称侮辱的行为。
“有什么原因让锻莫隐藏起了第四大厅，以及第五第六直到第九大厅的位置，甚至包括九位统治者的棺椁。”她继续说道，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龙可能就在这座墓园的尽头，盘卧于无数的黄金之上。”
龙是喜好黄金的种族，那头巨龙会选择栖息在锻莫的建筑里，除了这儿比较隐蔽外，一定还和锻莫献给先王的祭品有关。
恩格尔点了点头，认可少女的猜测，同时又难免担心那几个几乎从未有人进去过的大厅充满着危险。
碧洛迪丝绕到了那条狭窄的通道前，黑暗吞噬了火把散发出来的光亮，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幽深，幽深，仿佛能将一切吞没的幽深。
“前三个大厅与后面的六个分开，说明一开始锻莫只修建了三个，所以当陵墓封锁之后，为了不冒犯莫瑞利安王的英灵，他们选择挖掘了这条隧道。”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少女过于惊艳的脸庞，她试图用精灵之眼穿过无边的黑暗，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冒犯了这一位锻莫王？”弥撒亚提出了质疑，“还在这里的下面挖了那么大的一坑。”
“有道理。”碧洛迪丝望向头顶，大厅的主人生前大约喜欢玫红色，名字的凹痕用同色的颜料填充，与周围的青色或金色有些格格不入。
没能在墙壁上找到突破口的少女转而仔细阅读起了关于乔玛丽女王的描述。
这个不幸位列九大倒霉蛋之一的统治者即位时相当年轻，按照锻莫的算法刚刚成年，婚礼与加冕典礼同时进行，她选择的伴侣名为埃尔罗……锡西。那位原本地位不高的锻莫在与女王成婚后拥有了高贵的姓氏，也拥有了继承王位的权利。
想到了什么，碧洛迪丝接着看向另一面墙。果然如她所料，女王即位不过两个月便暴毙，埃尔罗·锡西成为了十年间的第四位锻莫王，但很快——仅仅三天，他就被锡西家族的复仇者杀死在了王座上，用一柄流传自上古时期的玻璃剑。
她记得艾瑞斯说过，锻莫口中的“玻璃”和现在的玻璃制品并不相同。那种神奇的透明物质由智慧之神亲手所造，一部分掌握在锻莫的手中，另一部分就是伴随着神明安息在西方圣山了。据说其极其坚固，远不是龙晶这种被巨龙口中的烈焰所灼烧出来的矿物能匹敌的。
不知道那柄玻璃剑在不在脚下的墓园中。
再后面就是锡西家族的人追念死于非命的年轻女王，唾骂无耻的埃尔罗·锡西，并在不情不愿的情绪中被逼无奈地为对方修建了陵墓。
“以地底最深处的黑暗诅咒你的灵魂，愿汝死后受到亡语的惩罚，愿汝永世为女王忏悔。”
看完了这段满是仇恨的文字，碧洛迪丝不禁有些怀疑这位埃尔罗王是否紧挨在女王之后。
等等，说不定埃尔罗王的第四大厅真的不在这堵墙的后面。
少女的目光回到了那颗金色的锆英石上，手指轻轻碰上去，正要按下的时候，却模糊地看到宝石的内部似乎有几个小黑点。
要是在别的地方，她会以为这些是杂质，但将它放在这里的是锻莫。
她将眼睛凑得更近，有些懊悔没有随身带着玻璃镜片。
“火焰将净化罪恶的灵魂，火焰将惩罚灵魂的罪恶。”
一边辨认着，她一边念出了这些和尘埃一样细小的文字。
火焰，锻莫最为之钟情的元素。